“這算好東西吧?”林薇棠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喬唯一眼,又飛快移開。
喬唯點頭:“媽媽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
說完又恍然大悟般看著二舅舅林微榕,幽幽地歎了口氣。
林微榕:?這是幾個意思?
“項鏈是你臨時加的,薇棠,你之前準備好的東西呢?”他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頓覺好笑,小財迷這是一個都不放過啊。
林薇棠嘴唇翕動了一下,沒做聲,在哥哥嫂嫂一再開玩笑般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從兜裡掏了張卡出來。
“喏。”她隨手遞給喬唯。
喬唯接過一看,就光禿禿的一張卡,委婉提醒:“謝謝媽媽,密碼是我的生日嗎?”
密碼呢?金額呢?
金額大小決定她的感謝力度。
林薇棠卻一僵,她哪知道喬唯的生日啊?生孩子那天簡直是噩夢,她直接選擇性遺忘了。
“密碼是唯唯的生日,”林寒月見狀幫忙回答,對不靠譜的老媽不抱希望了,蹲下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六百萬。”
喬唯喜笑顏開:“好的姐姐,謝謝媽媽!”
林薇棠無聲鬆了一口氣。
原本她壓根就沒想到還要準備餞彆禮,在老媽的一再要求下才勉強答應親手準備禮物,又懶得花心思,索性直接給錢,心想牌桌上喬唯看到錢臉都笑開花了。
但她沒想到其他人準備的禮物都這麼用心,兩廂對比,送錢就顯得好俗氣,她可不是這麼沒品味的人!
還好喬唯沒什麼品位,沒有區彆對待,不然她可太沒麵子了,林薇棠有些慶幸地想。
這場分彆從五點拖到八點,最後林家一大家子執手相送,將祖孫三人送上了飛機。
林老爺子還好,林老太太都抹淚了,拉著喬唯的手再三讓她放假了再來,而林寒月就更誇張,差點就跟著一起上了飛機。
直到飛機起飛,地麵上的景物和人越來越小,才隱約看到他們往回走。
空手而去,滿載而歸。
對於這趟出行,喬唯還是比較滿意的。
【唯唯,你到家了嗎?】
喬唯盤點了一遍分彆時收的禮物,這才有空看手機,發現溫季年給她發了消息,時間是一個小時前。
他和溫母下午兩點離開的,應該早就回到了A市。
喬唯一拍腦袋,她就說林寒月怎麼突然這麼……這麼感性,這麼矯情,看她的眼神都依依不舍,恨不得跟她一起走,原來還是為了男主。
這兩天都快把溫母當親母了,小心奉承,體貼入微,她看著就牙酸。
飛機慢慢降落,巨大的莊園裡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宛如璀璨星空。
出走四天,歸來仍是超級無敵巨豪華大莊園。
等跳上大床,深深地陷進柔軟的床墊裡,疲憊感頃刻間占據喬唯的大腦,本來還興致勃勃想連夜盤點此次收獲,無奈頭一歪就昏睡過去了。
一睜眼險些被嚇暈。
誰家好人趁人睡著把臉湊近隻離五厘米啊?!
“唯唯,你怎麼了唯唯!Doctor!”陳嘉熙誇張大喊。
“Stop!”喬唯無奈出聲,縮進被子裡,甕聲甕氣地問:“嘉熙姐姐,你怎麼這麼早來找我玩。”
大學生就是好啊,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沒作業,不補課,喬唯酸得咬被角。
陳嘉熙嗨了一聲:“這還早啊?大舅舅都挨了兩輪罵了。”
喬承業又挨罵了?
這話引起了喬唯的興趣,她掀開被子,疑惑問道:“大伯為什麼挨罵呀?”
她睡得臉蛋紅紅的,臉上還有壓痕,頭發亂糟糟,陳嘉熙心癢難耐,不顧喬唯拚命掙紮,直接一個猛虎撲食跳上床抱著她一起窩在被子裡。
“不清楚,我沒敢偷聽,老娘罵了老爹罵,估計還要再來個第三輪,男女混合雙打,”陳嘉熙抽出一隻手摸出手機,劃開屏幕,“第二輪還沒結束,兩個小時了。可憐的大舅舅。”
喬唯停止掙紮:“嘉熙姐姐你有線人嗎?能不能叫她幫忙偷聽一下?”
陳嘉熙失笑:“喲,你還知道線人,偷聽是不可能偷聽滴,又不是敞開門罵孩子。再說一旦被發現,工作不保哦。”
這麼嚴重。
那如果是孫女和外孫女偷聽,會被逐出家門嗎?
兩人對視三秒,同時翻身爬了起來。
主屋書房內,父子二人一坐一站,一個猛喘氣,一個緊抿唇。
玻璃碎瓷灑了一地,氣氛劍拔弩張。
“行,你厲害,你比你老子我都厲害,”喬老爺子的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老子還沒死呢,就想著收拾親戚了,我是這麼教你的?那些都是你的長輩,是你的兄弟姐妹,為集團出過力,立過功。現在倒好,你位置坐穩了,就想把人趕出集團?”
喬承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但臉色和口氣依舊緊繃:“爸,我隻是計劃把部分親戚調離崗位,不是要趕人,股份分紅照舊,隻是職位變動而已——”
“而已?把人家從重要部門趕去打雜,發配邊疆,這還不叫把人趕出去?你讓外頭怎麼看?說咱們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這句“有沒有點良心”讓喬承業額角青筋一跳。
他冷笑一聲:“爸,您總說他們出過力,立過功,沒錯,可那都是老黃曆了。這些年一直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妄自尊大,拿自己當土皇帝,您知不知道底下員工怨聲載道?”
“如果隻是咱們家的親戚也就罷了,還親戚帶親戚,隨便找個部門盤一圈,這個經理是喬家二老太爺的小舅子的孫女,那個總監是喬家四姑奶奶婆家小叔子的女婿,個個都是皇親國戚,威風八麵。”
他從來沒用這種諷刺嘲弄的口氣跟自己的父親說過話,此刻卻再也忍不住。
喬老爺子怔住,好半晌才回神,聲音艱澀:“這是他們不對,把這些親戚的親戚清掉就行了,沒必要動咱們家的人。”
這是他的讓步,然而他的兒子依舊寸步不讓。
“不行。根源就在於這些所謂咱們家的人,等過了風頭,又會塞人進來,不如直接斬草除根。”喬承業態度堅決。
“爸,要是他們能做出成績,有實質貢獻,我不可能動他們。問題就在於這些人屍位素餐,占著重要位置不做實事,還指手畫腳,胡攪蠻纏,乾擾業務。您可以看看,有能力的我一個也沒動——”
“心狠手辣,鐵麵無情,”喬老爺子忽然笑了笑,語氣裡沒有了怒氣,“你今天能下狠手收拾關係緊密的親戚,明天是不是就容不下你的妹妹和弟弟了?”
聲音很輕,但落在喬承業耳中,無異於晴空驚雷,他甚至有些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過了好久,他才輕聲道:“您是這麼想的?在您的眼裡,我就是這麼冷血無情,連親弟妹都容不下?”
他不可思議,不可置信,一向冷峻嚴肅的臉上是被至親疑心的沉痛和憤怒。
喬老爺子在話一出口的那一秒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可能當沒說過,索性趁著這個機會說清楚。
“你媽跟你聊過了吧,我承認,這些年在情感上和態度上,我和你媽偏向老二老三,對你的關注不夠,你心裡有怨,恨我們偏心。”
“你從小就獨立,懂事,省心,從來沒讓我們操過心,而老二老三不同,比不得你,尤其是老三,所以我們才多疼他們一點。”
“但是老大,平心而論,我們沒有對不起你吧?集團交給你了,你是我們喬氏的當家人,老二和老三都隻占股份,以後也不會進集團任職,不會跟你奪權,這樣你都還不滿意嗎?”
書房裡一片死寂。
喬老爺子說完就仰靠在椅背上,半閉著眼,仿佛對這個兒子失望至極,而喬承業也沒好到哪裡去,向來挺直得如同一棵大樹的背脊微微塌了下去,好像不堪重負。
他嘴唇微顫,想說話,可是喉嚨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聲音。
“你出去吧。”他聽見父親這麼說,麻木地點了一下頭,轉身踏過玻璃瓷片,腳下重如千鈞,一步一步走到門口,拉開了書房的門。
然後兩個人滾了進來,趴在地上。
一個驚慌失措,低著頭不敢看他,聲如蚊蚋:“大……大舅舅……”
一個仰著腦袋,眼神清澈,不閃不避和他對視,毫無異樣:“大伯好。”
黑白分明的眼中卻飛快閃過一絲同情。
喬承業頓了一下,隨即心生自嘲,他都淪落到被一個孩子同情的地步了,看來他是真挺可憐的。
“嗯。起來吧,”他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即將跨出門的時候低聲說道,“老爺子現在不高興,你們最好還是晚點來。”
他以為她們是來找老爺子的。
雖然喬承業這個大伯總是板著一張臉,看起來就是中年版封建大家長,一言不合就怒喝“跪下,請家法”的那種,但沒想到他人還挺好的嘞。
尤其是和喬繼恩這坨屎比起來,簡直就是金子啊。
眼看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喬唯當機立斷,小聲而快速地說道:“嘉熙姐姐,你去把大伯攔住,彆讓他走。”
“啊?”陳嘉熙一臉懵逼。
“去啊!大伯今天要是走了,咱們這個家就散了!”喬唯恐嚇道。
陳嘉熙嚇了一大跳,想說不至於吧,恰好這時一聲暴喝炸開:“誰在外頭?滾進來!”
她頭皮一麻,跟條魚一樣彈起來,匆匆掃了一眼喬唯的口型“攔住”,胡亂點了點頭就衝了出去。
不是她不講義氣逃跑,把小表妹一個人丟下麵對狂風暴雨,她這是聽從小表妹吩咐,是為了執行任務,為了這個家!
看著陳嘉熙追了上去,喬唯微微鬆口氣,收回了視線,把門合上,走了進去。
上次看到的是傭人提出來的殘骸,現在看到現場了,真的好震撼。
滿地的玻璃渣,碎瓷片,無處下腳。
喬唯低頭看了看腳上的軟拖鞋,合理懷疑一踩上去就會被紮個對穿。
“喬唯,你偷聽。”老爺子麵無表情,稱呼從唯唯又變回了喬唯,這是要遷怒的征兆啊。
喬唯點頭:“是的,我偷聽。”
這誠實不做作的回答把餘怒未消的老爺子噎住了,嘴巴張合幾下才怒道:“你敢偷聽?還敢承認?”
喬唯再次點頭:“是的,我敢。”
老爺子感覺一股氣又上來了,一邊喘氣,一邊悲哀地想,剛走一個,又來一個,一個把他氣個半死,一個馬上要把他氣個半死,他這是作了什麼孽!
“爺爺,我想和您聊一聊,”喬唯鄭重其事地說,低著頭看了一圈,更鄭重了,“還是改天吧。”
“聊什麼?今天聊不行?你害怕?”老爺子微微坐起來了一點,緊緊盯著她。
喬唯第三次點頭:“是的,我害怕,我怕玻璃把我腳紮穿了。”
老爺子又是一哽,他還以為她怕他,居然是怕腳被紮到了……
“……換個房間。”
一老一小在另一間窗明幾淨的房間坐下。
喬老爺子不想承認,他幾乎是有些迫切地開口:“聊什麼?”
喬唯沒回答,卻說:“奶奶呢?這場談話也需要奶奶一同參與。”
“你奶奶不太舒服,跟我聊就行了,我轉告她。”他皺著眉說道。
一想到老妻單獨和大兒子談話,推心置腹,開誠布公,非但沒讓大兒子敞開心扉,反而還被氣得躺在床上哭,他心裡就一陣火,這個逆子!
“不行,必須要奶奶一起參與。”
“為什麼?”
喬唯慢吞吞地說:“因為奶奶也罵大伯了啊。”
喬老爺子一滯,怒道:“你奶奶罵你大伯,你也偷聽了?!不對,胡說八道,你奶奶才沒有罵你大伯!”
喬唯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最多隻是說他幾句吧……可能罵了兩句……”老爺子竟難得心虛,聲音越來越低,他沒參與今天的第一場談話,不知道內容,但能猜個大概。
“唉。”
喬唯歎氣。
喬唯:這屆家長不好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