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裡突然變得異常熱鬨。
從早到晚大門就沒合過, 車子進進出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不是喬家大院兒，是停車場。
上午的課結束, 喬唯扒著窗戶向下看, 都中午了, 還陸續有車子進來，蹭飯呢？
喬唯暗笑, 老爺子有得忙了, 他不是退休綜合征犯了，嫌太閒了嗎？這不就有事做了？
“這樣下去不行, 得想個辦法，”老爺子尿遁，跑到老太太跟前踱步，表達震驚, “他們以前也不這樣, 現在怎麼這麼……這麼無賴。”
他不想用無賴來形容他的親戚, 但是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
老太太正在繡花, 聞言頭也沒抬，不緊不慢地說：“以前？以前你有求必應，一個不學無術的混子都能進集團當經理, 他們當然在你麵前像狗一樣聽話了。”
狗？他的親戚是狗, 那他是什麼？！
老爺子瞪眼, 剛想發作, 就看到了老太太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蔫兒了，這回是他理虧，這爆碳脾氣也爆不起來了。
“老大怎麼不早跟我說, ”為掩飾尷尬，老爺子嘟噥了一句，“我要是早知道他們這麼過分，我早就——”
“你早就怎樣？老大一提清退親戚的事你就大發雷霆，他敢說嗎？他要是說了你那些親戚乾了些什麼好事，你麵子上掛得住？怕不是當場就要見閻王。”老太太哼了一聲。
老爺子默默擦汗。
三人聊了一下午，徹底說開後，喬承業第二天就送來了一堆文件，全是這些年所有親戚乾過的缺德事，包括但不限於濫用職權，以權謀私，吃回扣，抱團擠走優秀員工等等。
“你不是脾氣大，喜歡罵人嗎？直接把他們罵走不就行了？罵自己的孩子倒是不留情麵，罵親戚就罵不出口了？看看人家老林，你是親眼看到的，也聽唯唯說了的，管他天王老子，誰敢犯到自家人頭上，一律不給好臉。彆讓一個小朋友都瞧不上你。”
老太太持續輸出，腔調慢悠悠的，卻把老爺子擠兌得說不出話，臊得臉膛通紅，半晌才吭哧道：“行。”
撂下一個字，他大步返回客廳。
一見他回來，或坐或站的親戚立即迎上來，七嘴八舌，不是翻舊情，就是哭沒了活路，還有人罵喬承業心狠。
老爺子本來還有那麼一點愧疚，可聽到有人罵大兒子心狠手辣卸磨殺驢，一顆老心咚的被錘了一下，又悶又痛。
他罵自己兒子就算了，彆人憑什麼罵？
他冷眼看著這群人表演，先前的愧疚煙消雲散。
眾人發覺不對，嘈雜聲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忐忑不安地望著他。
“咳，大哥，我們也不想來打擾你的清淨，但是這事兒是真沒辦法，大侄子是要絕了我們的生路啊！外頭都說他無情無義，跟著他沒前途……”
“就是，大哥，承業太狠了，要把他表弟趕到Z市！Z市啊，那是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
“大伯，我們理解承業大哥想改革，想做出成績，但也不能拿咱們親人開刀！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當是念在當年故去長輩對您的幫助的情分上，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不管！”
老爺子忽地笑了一下，手指點了一下指責喬承業無情無義的二堂弟：“把你旁邊的花瓶遞給我。”
對方不明所以，但他習慣了奉承這個大哥，手比腦子快，拿過花瓶就雙手遞了出去：“大哥，你要花瓶乾——”
“啊！”
哐當一聲，花瓶被砸在地上，眾人躲閃不及，離得近的被飛濺的碎瓷片割出了細小的傷口，一陣驚叫。
眾人被這一出給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老爺子已勃然色變：“操你大爺！喬建平，老子的兒子也是你能罵的？”
“彆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剛被收拾那幾天按兵不動，不就是料到老子會衝承業發火，把你們弄回來嗎？一看老子真不管了，立馬跑過來哭爹喊娘。”
“也彆拿當年情分說事，這麼多年老子夠對得起你們，再來個十倍恩情都還清了。我報了一輩子恩還不夠，還想讓我兒子接著報恩？有這樣的好事嗎？你們他媽的也還真敢想！”
……
咆哮聲不斷在客廳回響，都傳到外頭去了。
醫護人員嚴陣以待，隨時做好搶救老爺子的準備。
不過在喬唯看來，需要搶救的應該是挨罵的那群人才對。
一個個麵如土色，抖如篩糠，尤其是老爺子的堂表弟妹，年紀一大把了被人指著鼻子罵，都快暈過去了。
她扒著門框偷看，被老頭的詞彙量震驚，罵人都不帶重樣的，值得學習。
喬唯：學吧，學無止境。
一個老頭突然搖搖晃晃似的站不穩，眼看就要暈過去，喬唯捶了一下手心，暗道二爺爺這死老頭還真是狡猾。
不是裝暈博取同情，就是裝死想逃過一劫。
她和人打架的視頻傳到家族大群，就是這死老頭連著批評教訓了她好幾條，說她沒個女孩的樣，丟老喬家的人。
這下逮到機會，喬唯當即就要衝出去，跳起來狠狠掐他人中，然而就在抬腳的那一秒被人提了起來。
“啊——”
驚叫斷在喉嚨裡，她和喬承業大眼瞪小眼。
“大伯……”
“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小姐的？帶小姐下去。”他沉聲說道。
老爺子罵得太狠，三句話裡有兩句是臟話，不適合小孩子聽。
傭人急忙接過喬唯，跟後頭有鬼在追一樣跑得飛快。
喬承業站到了她剛剛的位置，偷看。
喬唯：？我的VIP位置被搶了(T-T)
鬨騰了幾天，莊園恢複了寧靜。
與以往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是，喬承業隔一兩天就回來吃飯，並帶回“棘手”的問題。
老爺子本來還萎靡了兩天，和這些常來常往的親戚鬨成這樣，他心裡還是很不好受的，不過這種消極情緒也隻是持續了兩天。
“老大，你好歹也管了集團這麼些年，怎麼連這點事都拿不準？”老爺子語氣不滿，但瞎子都能看出他的高興和得意，眼睛裡的笑藏都藏不住，紅光滿麵，容光煥發。
喬承業配合地露出一絲慚愧：“我畢竟還隻接管了幾年，爸，集團裡有些事還是得您幫著掌掌眼。”
隨即是一陣中氣十足的大笑。
喬唯：沒想到啊，大伯你個濃眉大眼的也會拍馬屁！
她隻建議讓喬承業帶點工作回來陪老頭玩一玩，想不到人家做的這麼到位，果然能當大老板的都不一般。
老太太也暗暗稱奇，她這悶葫蘆大兒子怎麼也會哄人了？
回頭看到正在挖冰淇淋吃的喬唯，若有所思，難不成是跟這小丫頭學的？
這麼一想又啞然失笑，怎麼可能。不過他們能跟大兒子解開心結，小丫頭還真得算頭功。
喬唯於當晚又收到了老太太的小盒子。
不過這次不是銀行卡，而是一塊和田玉佩，一看就是古董的那種。
“老太太真好啊，又送小姐東西。”小圓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收起來，很是欣慰地感歎。
喬唯抓抓臉，有些疑惑，這是為了啥名目？難道是送給她的開學禮物？
假期生活總是過得很快，她要開學了。
關於跳過大班上學前班，和開學典禮請家長出席這兩件事她都沒跟人說。
結果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了。
林寒月：【唯唯，你的開學典禮，我去參加吧？上次送你的小皇冠，他們家出了個新款，我給你買了一個】
喬唯：？
她怎麼知道的？
林寒月說過幾天就來看她，一晃快半個月了都沒見人影，期間也沒聯係。要不是這條消息，她都差點忘了還有個姐姐了。
喬唯一邊念罪過罪過阿彌陀佛，一邊回複：【好的呀姐姐，會不會太麻煩你？姐姐你回來了嗎？】
林寒月幾乎是秒回：【謝謝唯唯！姐姐給你帶禮物[親親]】
【對了，除了我還有誰要去嗎】
喬唯被這個[親親]emoji給雷到了，還有，謝她什麼？謝她給了個機會參加幼兒園開學典禮嗎？林寒月這是什麼愛好？
她緩了一會兒才回複：【應該就隻有姐姐[思考]】
林寒月大喜過望，她還以為有得磨了，畢竟還有個討人厭的喬淮陽，開學典禮他肯定要去，而且會百般阻撓她也去，沒料到會這麼順利。
喬唯：【姐姐，你能幫我跟外婆說一下，不要在朋友圈發我的醜照了，可以嗎？拜托拜托[大哭]】
看到這條消息和這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林寒月笑出了聲，回複：【好，我勸一下奶奶】
喬唯：【謝謝姐姐[玫瑰]】
林寒月都有些不忍心了，她要怎麼告訴小妹妹，那些土味照片有一半都出自她手？
她也不知道朋友圈裡突然刮起的土味風是怎麼來的，老太太們流行起了鬥娃，還不是普通的鬥，得把好好的小朋友至少P成年畫娃娃才有資格參賽。
莫非土到極致就是潮？
喬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當她心血來潮點進朋友圈，連續刷到林老太太好幾條的時候，她察覺到不對勁了。
照片裡兩邊臉蛋一坨高原紅，眉心一顆大痦子，周圍圍了一圈蓮花的傻蛋是誰啊？怎麼橫看豎看上看下看都那麼像她啊？
放大一看，何止是像她，那簡直就是她！
已經不能用眼前一黑來形容她的心情了，渾渾噩噩地翻完了林老太太的朋友圈，喬唯隻想自戳雙目。
不僅有照片，還有視頻？！
非常喜慶，非常紅火。
是誰？到底是誰把高雅有品味的豪門老太太給帶歪了！
她立即問了老太太，但是對方明顯對作品很滿意，還小心翼翼地問她是不是很好看很可愛。
喬唯：……彆問為什麼有兩個我，因為我裂開了。
喬唯不忍心讓老人家傷心，隻能含淚點讚。
畢竟她昨晚才又盤點把玩了一遍從林家帶回來的禮物，這才多久啊，禮物帶來的好心情保質期都還沒過呢，不允許她傷害一個慈祥的老太太。
喬唯緊急把喬老太太的朋友圈迅速翻了一遍，萬幸這位老太太還保持著高雅品味，朋友圈裡都是插畫畫畫品茶，沒有稀奇古怪的可怕東西。
開學那天，喬唯像往常上學一樣，由司機和小圓送往幼兒園。
離幼兒園還有一公裡的地方就走不動了，車山車海，車子龜速前進。
“唯唯。”
喬唯剛打開車窗透氣，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偏頭一看，果然是溫季年。
“季年哥哥，”她有點意外，揮手打招呼，“原來你也在這裡上學！”
她這才想起來，認識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溫季年和她是一個幼兒園。
她還以為以他的智商和臭屁程度，肯定早就三級跳，至少也是上小學去了，沒想到還在按部就班上幼兒園。
沒錯，喬唯早就發現了，客氣有禮謙虛謹慎隻是溫季年的保護色，真正的他其實是有些傲氣在身上的。
一張和溫季年相似的俊臉探了過來，微笑著喚了她一聲。
喬唯一愣，繼而禮貌打招呼：“仲年哥哥好。”
她忽然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原來林寒月之所以想來參加她的開學典禮，是為了偶遇溫仲年。
喬唯：工具人竟是我自己？
果然，等下了車，林寒月已經到了，她快步迎了過來，眼中喜色一閃而過，笑吟吟地打招呼：“仲年哥，這麼巧，你也來參加開學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