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Gentleman(1 / 2)

眼鏡紳士 玉不逐流 15968 字 10個月前

狹窄的洗手間一片混亂,水桶被顏以沐在找尋止血毛巾時,被她慌亂踢翻,裡麵的血水留了一地,整個場麵看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可顏以沐已經顧不上害怕了,她跪在地上,把毛巾卷在江亞恩手腕割開的傷口上,用力按壓為她止血,可仍然有血從縫隙裡流出來。

她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機還處在通話狀態,電話另一端的人聽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快速的和她說。

“沐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救護車也叫了,我現在也在趕來的路上。”年鶴語氣冷靜,隔著手機安撫顏以沐,“你現在隻要等我到就可以了,彆哭。”

顏以沐望著麵前臉上毫無血色,任憑她哭的多大聲都睜不開眼睛的江亞恩,她根本做不到冷靜,“年鶴聲我抱不動她,我的力氣根本抱不動她……救護車到底什麼時候來,我喊了好多聲,都沒有人來幫我……”

“我不敢走……我走了沒人幫她按傷口,她還在流血……亞恩嗚嗚……”

顏以沐哭的聲音嘶啞,眼淚控製不住的下墜,讓她快連江亞恩的臉都要看不清,可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江亞恩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流失。

年鶴聲安慰的話語沒有間斷,他耐心的安撫著顏以沐,在麵對朋友走向死亡時,瀕臨崩潰的情緒。

顏以沐讓江亞恩靠在自己的身上,試圖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對方,可江亞恩身上的溫度還是在變低。

顏以沐哭到最後已經沒有了聲音,在等待年鶴聲和救護車到來的半個小時內,她感到無比的漫長,眼睜睜看著朋友在自己麵前慢慢喪失生機,痛苦、無力感、挫敗,所有的負麵情緒幾乎爬滿了她嬌小身軀的全部。

用力按著毛巾的雙手早就已經沒了力氣,但她卻根本不敢鬆開,靠著一股近乎執拗的麻木信念,一直按著。

直到耳畔邊遠遠傳進救護車的鳴笛聲,年鶴聲從門外衝了進來,顏以沐黯淡的眼睛裡,終於亮起了一點光。

她艱難的發聲:“年鶴聲……”

顏以沐滿臉是淚,無助的跪在地上向年鶴聲投來希冀的目光,他想要過去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可洗手間滿地都是血水。

年鶴聲瞳孔緊縮,猛地一下扶住門框才穩住自己沒倒下去的身形,額頭上一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汗。

後一步趕到的肖逸文一看年鶴聲這反應,往洗手間裡掃了一眼,連忙把他往旁邊一推,讓他視野裡看不見洗手間裡的場景。

“妹妹仔,我來抱她!”

肖逸文人高馬大,一下子就把江亞恩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顏以沐跟著爬起來,為江亞恩繼續按壓傷口,回頭瞥一眼靠在牆上的年鶴聲,發現他麵色慘白。

來不及多看,顏以沐跟著肖逸文一起下了樓,救護人員在下麵剛好將擔架車打開,肖逸文把江亞恩放到了上麵,顏以沐跟著隨行的救護人員一起上了車。

肖逸文在外麵對她招了招手,“你先去,我們隨後到。”

顏以沐一直陪著江亞恩進醫院,看她被推進手術室,顏以沐坐到外麵的椅子上焦躁不安的等候著。

很快就有警察出現,找上顏以沐交談,在得知顏以沐並不是江亞恩的家屬後,有些猶豫的將從江亞恩家搜集到的遺書拿了出來。

“我們的同事一直在試圖聯係江亞恩的父母,但江亞恩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她的母親已經改嫁去了彆的城市,江亞恩的父親……到現在還沒接聽電話。”

“江亞恩的父親在外麵欠了外債,江亞恩小小年紀就要幫父親還債,心理壓力應該不小。”警察拿著這封遺書無從下手,“按照正常流程,我們是應該把這個東西帶回警局先取證的,可是考慮到江亞恩還是在校學生,基於人道主義,我們想請江亞恩的親友先看一看她遺書裡寫的東西,也好在她清醒時候及時開導她……”

顏以沐眼尖的看見被透明塑料袋裝起來的遺書不止一封,其中一封她隱約看見了自己的名字,“警察叔叔,這上麵好像有我的名字,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警察邊拆開袋子邊找到裡麵的那封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信封上寫的並不是遺書,而是“給以沐”。

她拆開信封,將裡麵的信紙展開,江亞恩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以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看到這裡,你應該又忍不住哭了吧?不要哭,你的眼淚,不該為一個欺騙你的朋友而流。寫下這封信,我並非是想求得你的諒解,可你那麼善良,可能現在早就已經對我心軟。但我還是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背叛了你的信任,我玷汙了我們之前純粹的友誼……對不起。】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那些肮臟不堪的過去。但學校的傳聞總有一天會進入你的耳朵裡,與其從彆人汙名化的口中讓你了解我,不如讓我自己親口告訴你……】

【如你所見,即使我們在同一個校園裡學習,但我和你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我的世界渾濁黑暗,那裡有一眼都望不到儘頭的絕望,還有一個恨不得吸乾我血,啃噬我骨的父親。他酗酒好賭家暴,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上得了台麵的地方,作為他的女兒,我感到無地自容,更羞愧和你談論起他,我怕你因為他,連同我也看不上……對不起,我不該把這些陰暗的想法告訴你,我知道你不會因為這些東西而輕看我,可是我卻無法真正的做到開誠布公,坦然的把事情說給你聽】

【他在外麵欠上了一屁股賭債,我是他唯一能賺錢的機器,在日複一日不斷被他壓榨之下,我也想過想徹底了解和他的關係,好幾次真的撐不下去了報了警,可是都被以“家事”調解,又把我送回了那個黑暗的房子裡】

【可能血緣這個東西很多時候就是能把你死死捆綁住,無能為力。】

【我悲慘的過去到這裡也說的差不多了,我的朋友,我的太陽,不要為我的傷心流淚難過。讓我體麵的和這個世界告彆吧。】

【即便外麵有無數的聲音在中傷我,但我希望我在你眼中,

一直是那個乾淨的江亞恩】

【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永遠為你祝福】

眼淚浸透信紙,顏以沐的心房處,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

一旁的警察見狀,說道:“江亞恩在割腕之後,選擇了將傷口泡在溫水裡。溫水會加速血液的流動,讓血液無法凝固,她應該不止一次動過自殺的念頭,不然不會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

所以難怪顏以沐後來無法完全止住她的血,江亞恩是報了必死的念頭。

手術室的燈熄了,江亞恩被推了出來,顏以沐連忙擦掉眼淚,跟著一起進了病房。

護士為江亞恩打上點滴,但她看起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顏以沐忍不住問道:“她什麼時候才能醒?”

護士說:“快的話過一會兒就能醒,慢的話得明天吧。剛才給她縫針的醫生說,她求生意誌太低了,要不是你及時做了應急處理,救護車也到的快,說不定她真的……”

剩下的話護士沒說出口,因為看見麵前的小姑娘又掉起了眼淚,看得人心疼。

她歎了口氣:“你要是想讓她早點醒,就和她多說說話吧,她聽到你的聲音,說不定就醒了。”

顏以沐哽咽的說謝謝,坐到江亞恩桌邊,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麵終於有了一點溫度,想說的全堵在嗓子眼裡,隻剩下控製不住的泣音。

這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悲傷,淚珠接連不斷的掉在病床上,砸出啪嗒的響聲。

她埋著頭,想對江亞恩說的話太多,可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以沐……”

顏以沐猛地抬起頭,江亞恩的眼睛睜開一條細小的縫,被她握在掌心裡的手,特彆輕的用指尖碰了她一下,像是在安撫她,“不要,哭……”

顏以沐聽到這句話,再也克製不住聲音,站起來俯身小心翼翼的抱住江亞恩的肩膀,放聲大哭起來。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啊……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每天生活的那麼辛苦……我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就是個笨蛋,我根本不配當你的朋友……”

江亞恩混沌的腦海,在顏以沐一聲又一聲伴隨著哭泣的自責下,逐漸清明。

眼淚漸漸打濕江亞恩的眼眶,想抬手摸摸顏以沐的背,讓她不要哭。

但麻藥還沒過,她毫無知覺,有氣無力的說:“你很好,你特彆好……我才是不配當你的朋友……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我那些事情……整個二中的人都可以看不上我,我不在乎。但唯獨你,我不想讓你看不起我,也不想讓你覺得和我做朋友丟人……”

“我從來不覺得和你做朋友丟人!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找到你的時候,看見你那個樣子,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能再和你說話了,我求你不要再這樣了亞恩!要是我今天沒去你家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

大白天的開著家門,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個家裡有一條年輕的生命正在逝去。

隻有顏以沐關心她,這個世界隻有顏以沐會為江

亞恩的離世,放聲痛哭。

但至少,還有那麼一個人。

江亞恩忽然有些卑劣的覺得,活著真好。

她笑著哭出來,“以沐,對不起。謝謝你又一次把我拉回到了太陽下麵……”

血流過多,體溫失衡,身體變冷的感覺還殘存在她的記憶裡。

能像眼下這樣,再次感受到陽光的照耀,溫暖的讓她貪念。

困在江亞恩心中很久的心結終於說開,她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

顏以沐重新坐回到病床邊,兩個人互相看見對方哭的跟個花貓一樣的臉,同時破涕為笑。

顏以沐抽了紙巾一手給江亞恩擦淚,一手給自己擦淚。

江亞恩輕聲說:“以沐,餘弋學長的事情,對不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顏以沐一頓,把擦完的紙巾丟進垃圾桶,“都過去了,而且我已經和學長解開誤會了,沒事了。”

江亞恩似乎還想道歉,被顏以沐先打住,“不要再道歉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誠心想要騙我的。”

她這麼善解人意又心軟,讓江亞恩想到年鶴聲,短短數次接觸下來,她幾乎可以斷定年鶴聲,並非外表那般溫和。

她不由得為單純的朋友感到憂心,思考了幾秒鐘後,還是吐露了真相。

“去年你元旦表演那天,我剛好在酒吧兼職,也就是那天我在酒吧裡遇到了年鶴聲。後來你出事給我打電話,剛好被他聽見,是他讓人提前去調了監控,我們到學校後才能那麼順利的找到你。”

顏以沐聽到這裡,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而江亞恩的話,馬上就驗證了這個猜測。

“也就是那天他知道我在酒吧上班,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拜托他替我保密,直到那天晚上我幫你去送情書,他單獨來找我了,讓我把情書給他。”

顏以沐緊緊捏著自己的手指,“所以是他用這件事情……威脅你?”

說是威脅嚴重了,江亞恩也是因為有自己的私心在,這件事最多隻能算是等價交換。

但江亞恩不希望顏以沐受到傷害,所以她點了點頭,“是。”

顏以沐隻覺得心裡一團亂麻,幫她的人是年鶴聲,救她的人是年鶴聲,威脅她的朋友,逼著她的朋友一起騙她的也是年鶴聲。

可笑的是,今天為江亞恩撥打完急救電話後,她第一個打給的還是年鶴聲。

一個荒誕的念頭突然在顏以沐的腦海裡浮現,她緊張的手指蜷縮成拳,帶著一點試探的語氣問江亞恩:“亞恩,在學校裡散播你照片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江亞恩幾乎是瞬間明白顏以沐問這個問題的理由,她沉默了幾秒鐘,最後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上班的那家酒吧,好像是年鶴聲表兄家的。”

肖逸文家的酒吧,要想拍到江亞恩上班時的照片,簡直易如反掌。

半掩的病房門在這時候被人從外推開,年鶴聲和肖逸文同時走進來。

年鶴聲麵色如常,隻是

唇色還有些幾不可察的蒼白,像是剛從一場極大的情緒波動中恢複過來。

他餘光瞥了眼床上的江亞恩,人醒著沒事,視線便徑直落到坐在床邊的少女身上。

淺栗色的長卷發今天被她紮成了兩個雙馬尾,搭在肩頭,那張洋娃娃一樣的精致小臉上掛滿了淚痕,眼尾還紅著,濃密睫毛濕漉漉的下垂著,把她那雙靈動的小鹿眼,襯的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泛出憐惜。

年鶴聲幾天沒見她,將自己關在拳擊館裡,用暴力和汗水宣泄那些壓抑的情感。

人在筋疲力儘時,大腦的確會停止運轉,想不到任何事情,但也隻是那短暫的片刻。

因為現在重新見到她,看到她滿臉是淚的模樣,那些壓抑的情愫便像決了堤水一樣,瘋狂的湧出來。

事實證明,年鶴聲曾經那些約束自己情感和給自己搭建的戒律法則,放在顏以沐身上,完全不成立。

病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肖逸文的目光在年鶴聲和顏以沐臉上來回轉了一眼後,主動走到江亞恩病床前搭話,試圖活躍氣氛。

“呀醒啦?還記不記得我啊江同學,剛才可是我從你家把你抱下樓的。”

江亞恩看向顏以沐,顏以沐朝她點了點頭,江亞恩這才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謝謝。”

“害這有什麼好客氣的,舉手之勞嘛……不過你一個小姑娘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啊?怎麼要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

江亞恩戒備心很重,“關你什麼事。”

肖逸文被噎了一下,江亞恩又說:“我是成年人,不是什麼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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