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文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這麼懟,愣了愣,笑著說:“那我作為老板,關心員工健康行不行?”
江亞恩沒搭理他,肖逸文卻有點來了興致,毫不在意的繼續絮絮叨叨。
有個人照看一下江亞恩,顏以沐站了起來,走到年鶴聲身邊,也沒看他,“年鶴聲,你跟我出來一下吧,我有話想和你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病房外,顏以沐輕輕關上病房門,正要開口,麵前的人忽然俯身將她抱住。
“彆再和我賭氣了,也彆再和我劃清界限了。”年鶴聲下巴抵在顏以沐發心處,有些貪戀的嗅著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淺淡奶油香,“情書的事情我不該騙你,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看見你留下的那張情書,我有多生氣?我容忍不了你和彆的男生在一起……”
他的嗓音還是那麼動聽,玉石敲擊的泠泠之音,用上溫柔含情的語氣,恐怕沒有女生能夠抗拒他的愛意。
但顏以沐聽完,卻隻感覺心頭止不住的發寒。
因為喜歡她,所以就要欺騙她。
真正的喜歡難道不應該是用真心真誠以待嗎?年鶴聲口中的喜歡,她一點都無法理解。
顏以沐輕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所以為了拿到我的情書,你就用亞恩在酒吧上班的事,威脅她幫你騙我……”
年鶴聲放開她,身體往後退了幾分,低
頭想看她的臉,卻見她垂著頭,完全不想和他對視。
他語氣裡的溫意也褪了幾分,“談不上威脅,她可以不聽我的。”
他說的如此冷靜,字裡行間也讓人找不出一絲的紕漏,就好像這件事本身就不足掛齒。
可他越是這麼雲淡風輕,就越讓顏以沐無法接受。
現在的年鶴聲陌生到讓她害怕,讓她甚至開始懷疑曾經她滿心信賴的溫柔的人,和眼前的是不是同一個。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和她吵架了,她以為我不理她了……今天看到她倒在洗手間裡割腕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自責嗎年鶴聲?”
壓在江亞恩身上的黑暗和痛苦太多太多,可那些東西她都撐了過來。
顏以沐便會控製不住的想,是不是因為她和江亞恩的那次吵架,成了壓垮江亞恩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江亞恩,還獨獨為她留下了一封信,跟她道歉跟她解釋。
年鶴聲立刻摟緊她安撫,“和你沒關係。”
“那和你有關係嗎?”顏以沐仰起頭,直視年鶴聲的眼睛,“她在酒吧上班的照片,在學校裡傳遍了。那些q.q群裡的人都在摸黑她,詆毀她,她還被校領導找去談話勸回了家……這些都和你有關係嗎年鶴聲?”
年鶴聲鏡片後的鳳眸半眯著,而後,他像是氣笑了一般,反問她:“你認為,是我在學校散布了你那個好朋友的流言?”
他騙過她一次,就有可能再騙她第二次。
但顏以沐的眼睛裡還是克製不住的泛出水霧,就像是害怕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是,我是這麼想的。但是你可以……”
“顏以沐,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年鶴聲聲量拔高,厲聲道:“在你心裡,我就那麼卑劣不堪?”
顏以沐想說不是,可年鶴聲做的那些事情又失去了她的信任。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咬著下唇,眼淚無聲的往外流。
這樣的反應,落在年鶴聲眼中,就像是默認了他的話。
在她心裡,他就是這麼卑劣不堪。
年鶴聲隻覺得這三天為了她,冷靜宣泄,退讓服軟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臂。
顏以沐下意識的想拉住他的手臂,一個中年男人搖搖晃晃的朝他們這裡走來,眼看要撞到他們,年鶴聲抱著她側身退到了一邊。
那個中年男人一靠近,顏以沐便聞到一股熏人的酒氣,又看他拉著門把手要進病房,立刻出聲說:“叔叔,這裡住的是我朋友,你是不是找錯了?”
對方卻根本沒理她,直接拉開病房門衝了進去。
江亞恩看見他,一下子從病床上坐起來,尖叫道:“你滾啊!”
“敢讓你老子滾?你長本事了啊!”
男人上來伸手就要甩一巴掌到江亞恩臉上,被肖逸文攔住,“你乾乜?”
顏以沐跟著跑進
來,看見江亞恩被刺激的渾身都在發抖,就猜到了這個男人是家暴江亞恩的父親。
“你出來,彆再刺激她了!”
顏以沐拽住這個男人的手,要把人往外拉,但她那點力氣根本不夠看,反被對方胳膊用力一甩,整個人被甩的要摔在地上,後背忽然被一雙手扶住。
就算沒回頭,顏以沐也知道那雙手的主人是誰。
江亞恩的父親趾高氣昂的說:“我講你依家點膽子咁大了,原嚟係在外麵揾了野男人護著。嗰正好,把你從男人身上賺到嘅錢畀你阿爸我,讓我好去還債……”
肖逸文聽的皺了皺眉:“你一個當阿爸嘅點對女兒講話咁難聽?”
“嫌我講話難聽,行啊,拿錢嚟啊!”
逮著陌生人就開始要錢的無賴父親,讓江亞恩隻覺得自己在現在這群人麵前徹底顏麵儘失,她崩潰的大吼:“你畀我滾!我冇錢!你殺了我吧!”
“冇錢?冇錢嗰就去賣啊!”
他說完就要把江亞恩拉下床往外走,完全沒想過這個女兒才剛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顏以沐在旁邊急的又要去拉,年鶴聲從她後麵走過來,一手將她推到牆邊,另一手提起江亞恩父親的後領,將對方單手拎出了病房後,甩到了走道旁的椅子上。
顏以沐連忙跟出來關上了房門,看見江亞恩的父親從位置上站起來還要試圖闖進去,她擋在門前,“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亞恩?”
江亞恩父親醉醺醺的打量顏以沐,一看她模樣氣質就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小孩,便操著廣式普通話跟她說:“女仔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啊,那借錢的合同簽的可是江亞恩的名字啊,她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
難怪江亞恩要打那麼多工,原來是她這個黑心父親,把債都算到了江亞恩頭上。
顏以沐氣憤不已,可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她一共欠了多少?”
對方比了個八。
“八萬?”這個數字顏以沐感覺自己咬咬牙,分期或許能湊出來。
江亞恩父親又笑眯眯的說:“是八十萬啊女仔,你要幫她還嗎?”
顏以沐呆住,八十萬對她這個還要靠家裡大人給零花錢的女高中生,完全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我就知道你一個女仔怎麼可能拿出這麼多錢,不跟你說了,這筆錢啊還得讓江亞恩自己出去賺……”
他說著又要站起來走向病房,顏以沐想到江亞恩剛才被他嚇的渾身顫抖,刺激到崩潰,腦海裡不禁又浮現起江亞恩倒在洗手間裡割腕的模樣。
她不能再袖手旁觀,讓她的朋友再一次陷入那樣的絕境裡了。
顏以沐咬了咬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說:“……我還。”
“好呀好呀,看來你真的是我們亞恩的好朋友啊!”他立刻眉開眼笑,“那你就好好回去籌錢,叔叔等你明天把錢給我啊!”
顏以沐一愣,“明天?這麼快我拿不出那麼多的……”
“
找找你家裡大人咯。”他又很快想到什麼,“女仔不要想著報警,報警有用的話江亞恩就不會到現在還要跟我一起還債了……”
他一臉無所謂的站起來,像是對於江亞恩報警這件事已經是家常便飯,還和藹的跟顏以沐揮揮手再見,搖搖晃晃的走了。
年鶴聲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看見顏以沐站在原地,手指不安的放在身前捏著,漂亮臉蛋上滿是焦急。
他仍然沉默,轉而走到身後的長椅上坐下後,右手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指節無聲的敲擊著,像是在等待某個契機。
顏以沐根本拿不出八十萬,剛才答應下來也是存了想暫時打發江亞恩父親走的想法,可是看他那副無賴的樣子,如果拿不到錢,肯定還會來騷擾江亞恩。
找蔚姨嗎?家裡或許有那個錢,但是按照她對蔚姨的了解,她根本不會讓自己插手彆人的家務事。
而且她……也沒辦法找蔚姨開這個口。
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顏以沐終於察覺到,偏頭向那道視線看了過去。
年鶴聲毫不避諱的和她對視,她第一次那麼敏銳的,讀懂了年鶴聲眼中的情緒。
他在等顏以沐,向他開口求助。
像是被他的眼神蠱惑,顏以沐抬起腳,緩慢的走到年鶴聲麵前,小聲的說:“年鶴聲,你可不可以借我八十萬啊?我可以慢慢還給你的……”
年鶴聲卻說:“我為什麼要借你錢?”
顏以沐眨巴了下眼,像是沒想到會被年鶴聲拒絕,“我們……我們不是朋友嗎?”
話一出口,她麵上便浮現出羞愧的緋色。
明明前幾天她才和對方說了絕交,現在卻又要厚著臉皮以“朋友”的名義讓年鶴聲接借錢給她。
可她剛才心中鬼使神差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隻要她開口,年鶴聲一定會借給她。
所以她鼓起勇氣開了這個口,但沒想到碰了壁。
顏以沐當下隻覺得羞愧無比,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委屈,眼淚斷線的下掉。
年鶴聲靜看著她落淚,片刻後才開口,“朋友可以有很多,我可以選擇幫或不幫。”
“但是女朋友,隻有一個。”
顏以沐抬頭看向年鶴聲,掛在睫毛上的淚珠搖搖欲墜。
年鶴聲望著這滴淚,沒有像從前一樣幫她拭掉,而是笑著說:“她如果開口,我什麼都可以給她。”
顏以沐呆呆地看著他,那雙濕紅著的小鹿眼裡的情緒從無措茫然,漸漸變成了了然和清醒。
醫院走廊裡人來人往,顏以沐卻覺得自己耳邊安靜極了。
她感覺那個藏在心底的小小自己,在這一刻好像被迫長大了。
眼前的人沒有催促她,而是極有耐心的在等著她回答,仿佛那個答案他早已胸有成竹。
顏以沐望著年鶴聲眼中的自己,裡麵的人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她那雙清澈透亮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眸,年鶴聲終於在裡麵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既然覺得他卑劣,那他便坐實她心中所想。
年鶴聲抬手拭掉顏以沐眼角的淚,輕握住顏以沐手腕,將她拉進懷裡抱住,柔聲說:“bb,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