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港城機場的那一刻,傾盆大雨便如期而至。
顏以沐被年鶴聲抱著放到了後座,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彙了片刻,顏以沐率先開口:“請你送我回羊城。”
年鶴聲坐上車,俯身向她伸來手臂,她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後縮,看見年鶴聲的手頓了一下,隻是拉出了旁邊的安全帶,為她扣上,“帶你去見一個醫生。”
“羊城有醫生。”
“你在賽場上又摔跤了,那個醫生看過之後我才放心。”年鶴聲語氣和緩,“我不希望你有留下任何後遺症的可能。”
顏以沐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誰都知道腿對一個舞者來說有多重要,這關乎著她以後的職業生涯,她沒有辦法拒絕。
車一路開回港城半島的彆墅,特意請來的骨科專家早已在此等候。
專家看完顏以沐拍過的片子,然後又指導著顏以沐做了一個走動的姿勢,其後又仔細問診了將近一個多小時,這才結束。
他說:“女仔一定要多臥床靜養,唔好再到處走動了。”
顏以沐看向年鶴聲,年鶴聲眼神示意她放心,“幾時複查?”
“我一周嚟一次。”專家從凳子上站起來,年鶴聲示意吳重去扶,專家繼續說:“骨折一定要慢慢養,唔好急……”
吳重將專家扶出去,年鶴聲說:“彆擔心,他說你隻要多臥床靜養,不要再走動奔波,會養好的。”
顏以沐這才放心,“謝謝。”
她剛才看那個醫生年紀很大了,走路都有些顫顫巍巍,還能將人親自請到家中看診,年鶴聲是費了心的。
“他一周會來複查一次。”年鶴聲走到顏以沐身前,彎腰將雙臂撐在她輪椅扶手兩邊,垂首看著她,“留在這裡,把腿養好了再回羊城好不好?”
顏以沐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年鶴聲便再度開口:“這個專家在骨科方麵的造詣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的,有他在,你一定能恢複的和原來一模一樣。”
這句話讓顏以沐心中產生了一絲動搖,“真的嗎?”
“真的。”
她仰起下巴,望進年鶴聲的眼眸中,好似想看一看,他這句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藏了私。
年鶴聲毫不回避的與她對視,掩在鏡片後的鳳眸淡漠依舊,但顏以沐卻莫名的從中看出了一絲難言。
他像是窺見了她的心思,“你當我有私心也好,我想親眼看見你痊愈,恢複原樣重新站在我麵前。”
顏以沐的睫毛耷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年鶴聲。”
“嗯。”
“最後一次。”
年鶴聲握著她輪椅扶手的雙掌一緊,“……什麼最後一次?”
“我和你,最後一次交集。”顏以沐目光低垂,視線落在他的皮鞋上,“謝謝你為我找醫生,但這次之後,我們再也不要糾纏了。”
溫情的氛圍僵住,整個空間忽然變得死一樣
寂。
可顏以沐說的是她的心聲,她是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而年鶴聲,按照他一貫強硬的作風,顏以沐以為他會生氣,會拒絕,會更霸道的駁回她的話。
但片刻之後,寂靜的彆墅廳內響起男人的聲音,“好。”
顏以沐抬眸,眼裡的訝異蓋過了所有的情緒。
年鶴聲放開把著她輪椅扶手的雙臂,站直身體後,用食指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窄邊眼鏡,她聽見他聲音很輕的說:“如你所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沒有對峙,沒有互相折磨,沒有失控崩潰。
顏以沐很輕鬆的就得到了她想要的四個字,如她所願。
太過輕鬆,甚至讓她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可接下來的幾天裡,年鶴聲像是在用行動來印證他的話,他沒有再對顏以沐做任何逾矩的行為,無論是牽手還是擁抱,他幾乎連在顏以沐麵前露麵都很少。
一天下來,如果顏以沐起的早,他們還有可能在早餐時碰個麵,但也僅限於點頭打招呼的程度,再多也隻是年鶴聲會問她幾句腿上的傷,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任何交談。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她和年鶴聲,卻完完全全是兩個即將走向陌路的人。
可這才該是他們之後的常態吧,她的腿傷好之後,一個在港,一個在羊,再有交集的幾率幾乎為零。現在不過是提前體驗那個階段的相處模式。
顏以沐每天臥床的時間居多,偶爾會跟家裡人和朋友在微信上聊幾句自己腿恢複的進展,但更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在打發時間。
照顧她的女傭人不知道從哪兒為她找來當初上高中時追的《極道少主憐愛初花》的全套實體漫畫,之前的劇情她都快忘的差不多了,於是又從頭開始看起。
連載七年,作者的畫工不僅精進了,寫劇情拉扯的程度也比之前更讓人上頭。
男主敦蓮寺為了從死敵手中救回女主孤身犯險,身中數槍差點救不回來,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好幾天才醒,醒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確認女主的安危。
結果女主竟然因為在死敵手中受到過度驚嚇,腦子受到刺激失憶了,把男主忘的乾乾淨淨,隻記得自己和男二相處的記憶。
顏以沐看到這裡的時候,正被女傭人推到玫瑰庭院裡曬太陽,兩個人一起吐槽作者真會卡劇情,年鶴聲便從外麵走了回來。
他還是穿著一身正裝,但比起平日去公司時的深色係裝束,他今天換了一身淺咖色的西裝,領口多了一顆暗金色寶石的領口夾,袖扣也換成了同色係的寶石,顯得氣質溫和又雅致,一看就是去赴宴。
顏以沐低頭看一眼漫畫裡的成年男主敦蓮寺,又看一眼走來的年鶴聲,真懷疑這個漫畫作者拿年鶴聲當了原型。
她關上漫畫書放在一旁,年鶴聲沒有白天回來過,現在來找她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有什麼事嗎?”顏以沐先開口。
年鶴聲隔著放著下午茶的小餐桌,站在她對麵,沒坐下
。
他默了幾秒鐘,才說:“有一個宴會,我想你陪我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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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以沐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以女伴身份出席,要麼是女朋友,要麼是妻子。
她兩者都不是,而且再過一段時間她和年鶴聲就要分道揚鑣了,現在答應他,隻會讓外界有更多誤會,沒有必要。
年鶴聲沒有勉強,“好,你今晚早點睡,不要再熬夜看漫畫了。”
顏以沐這兩天看漫畫看的有點上頭,昨晚看的太晚被年鶴聲抓到了,聞言乖乖點了點頭,年鶴聲這才離開。
一旁的女傭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肖逸文的車在彆墅大門口等待,他開著車窗,看見年鶴聲一個人出來,眉心不滿的都皺在了一起。
年鶴聲和他同乘一輛車,他連忙問:“她連你的生日都不出席?”
“她腿沒好,要多休息。”年鶴聲側頭,視線掃過玫瑰庭院的方向,“那種場合,她出席也不會覺得有意思。”
多是攀龍附鳳,曲意逢迎的場合,顏以沐不出現更好。
“她不出席也好,你身邊沒有女伴,那些大小姐們就有機會了!”肖逸文哼笑,“我阿爸說你現在最好就是找個合適的聯姻對象,讓暗地的那些人不敢再輕舉妄動。”
年鶴聲隻花了兩年的時間便扳倒了年丞,坐上了年家話事人的位置。雷霆手腕,行事狠辣,圈子裡的老一輩都讚許年鶴聲的能力。
但他上位太快根基不穩,人又太年輕,這兩年裡行事果斷極端沒留一點人情,暗中樹立了不少敵人。現在明麵上看似都在高高捧著他,實則就等著他哪裡出現紕漏,好將他一舉從高位上摔下來。
年鶴聲收回看向玫瑰園的視線,“舅舅年紀大了,心也變慈了。”
肖逸文雙手環肩看著他,“乜意思?”
“靠懷柔手段籠絡人心,隻會讓對方以為你心慈手軟,讓他有機可乘。”年鶴聲淡聲,“對付潛藏在暗地裡的敵人,要麼就以權力將其永遠鎮壓在暗處,要麼就等他走出黑暗的那天,徹底將其一網打儘。”
他語氣風輕雲淡,說出的話卻不禁令人膽寒。
這樣縝密的心思和手段,卻又是這麼年輕的年紀,放眼整個港粵澳圈子裡的同輩人,再出不了第二個年鶴聲。
年丞那老狐狸玩不過他,實在太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