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雨中的少年
這幾日香江一直陰天, 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這天葉天卉過去馬場參加考核,依然是陰著天的。
路上堵車, 好在她起了大早,過去的時間倒是寬鬆。
到了那奔騰馬場,卻見馬場外已經有不少人排隊等候了,大家需要進行登記,還要填寫表格,她便拿了筆寫。
她在內地學的都是簡體字,不過好在她大昭的字體和如今香江的繁體字大概相似,她隻好按照以前大昭的寫法來。
誰知道那負責人道:“你寫的這是什麼!”
葉天卉:“……”
她小心地道:“這個字不是這麼寫嗎?”
負責人鄙薄地看了她一眼,拿來旁邊的一張紙, 給她指了指, 她這才恍然。
雖然這裡的繁體字大部分都和大昭國一樣,但少部分也是不一樣的。
她這邊登記著的時候,一輛房車緩緩駛來, 那馬場工作人員見到那車, 已經畢恭畢敬地上前打開車門。
房車是葉家的, 坐在車上的赫然正是葉文茵。
葉家如今成立了馬務公司,並重金購置了幾匹馬要參與到這一季的賽馬中,家族馬務公司如今是由葉家二伯葉立軫來主導, 但是葉文茵也參與了這次的馬匹購置采買過程, 是以她也在馬務公司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這次過來馬場是想看看自家那幾匹馬。
她的目光散漫地掃向馬場前登記的那群人,本來隻是無意看看而已,誰曾想一眼看到了其中的葉天卉。
她頓時心裡一頓。
她知道今天似乎要考核一批馬房職工,這葉天卉竟然過來這裡參加麵試?
要知道如今葉家重金購置的馬匹都在奔騰馬場, 如果葉天卉也來到奔騰馬場工作,她就難免接觸到葉家人……
葉文茵盯著葉天卉的背影,微微擰眉。
她隱隱感覺,事情已經走向一個她無法控製的方向。
這時候,旁邊的葉文敬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葉天卉。
葉文敬是四房的,在家裡排行第五,比葉文茵大半歲,兩個人自小關係要好。
他一看到葉天卉便皺眉:“這不就是那天那個大陸妹嗎?”
葉文茵微點頭:“是她。”
她深吸口氣,看了眼葉文敬:“就是那天在韻坊遇到的。”
葉文敬一聽“韻坊”,臉色就不好了:“果然是她,這大陸妹做事太下賤了!”
葉文茵歎了聲:“算了,也不怪她,她可能是來馬場做工的吧,這件事我自然是丟了臉麵,但也怪我自己不運氣,我又怎麼會怪彆人呢。”
然而葉文敬卻是很有些打抱不平的。
那天回到家,葉文茵眼圈都是紅的,他恰好看到,問起來,結果葉文茵不聲不響就回自己房間嗚嗚嗚哭起來了,他敲門她也不開。
他問了問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對於葉文茵來說自然是頗為難堪的,甚至對葉家來說也是羞辱。
他們這種家庭走出去,誰不要一個風光?
後來他特意讓專業人員對那鱷魚皮進行鑒定,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那靴子鑒定過後,竟然確實是鱷魚皮的,並且材質也確實非常堅實,至於當時到底為什麼竟然被撕開了,那些專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他們還在研究,爭取得出一個結論。
那家店鋪也隨之給他們退款並鄭重道歉了,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到這裡也結束了,但是葉文茵顯然一直鬱鬱寡歡,有時候甚至心神不安,這讓葉文敬看著就不痛快了。
恰好這幾天葉家購置的英國純血馬到了,安頓過後,因老爺子計劃下周過來看,便先讓葉文茵大致了解情況,也好對家族的賽馬做進一步的安排規劃。
葉文敬想著,能出來散散心也是好的,畢竟馬場開闊,跑跑馬看看風景總歸對心情好,他也陪著過來。
可誰想到,竟是兜頭竟然遇到了葉天卉。
晦氣!
葉文敬冷笑一聲:“她是來做工的?就憑她也想在這裡做工?若讓這麼一個北妹來馬場工作,讓我以後每次來都看到她,我便覺得這馬場都透著一股子臭味了!”
葉文茵看向葉文敬,她清楚看到他眸底的鄙薄和不屑。
她歎了聲,卻是溫聲勸道:“五哥,其實我們倒不必和她一般見識,這些人都是可憐人,我們放她一馬,不理會就是了。”
葉文敬聽這話,搖頭道:“文茵,我知你好脾性,但你要知道,你就是太好心了,人善被人欺。像這種人,她能怒海遊來,那必都是從泥裡摸爬滾打的,她們那心性,為了一張紅杉魚,她們可以去賣肉皮,若是姑息了她們,還不知道以後怎麼囂張,就該給一些教訓才是。”
葉文茵很沒辦法:“罷了,我不說了,隨你就是,我看到這種人就頭疼,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管不了你。”
說著這話時,她的視線落向玻璃窗外,卻恰好見那葉天卉已經登記完畢,拎著一把濕漉漉正滴水的傘正往馬場走進來。
她望著她的背影,扯唇,輕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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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卉其實也看到一輛豪車自身邊經過,不過她並沒多想,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接下來的考核。
她登記過後,便和一群人被帶到了馬場中,和一群看上去頗為瘦小的少年們一起排隊等著。
那些少年們看上去都不大,十二到十四歲的樣子,都統一穿著藍色的騎馬服,不過每個人都很瘦弱,甚至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
這時候,她就聽到身邊有人低聲說話,好像議論起那些少年來,她仔細聽著,才知道這些人叫“蟲仔”,一般都是貧苦家庭出身,是從小被收養來培訓騎術的。
葉天卉略想了想,便明白了。
顧時璋曾經說過馬場對騎師的要求,他們對騎師的體重要求非常苛刻。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未必達到要求,那馬場為了培養自己的騎馬師,就可能找到一些矮小瘦弱的孩子進行培養,同時從小讓他們控製體重,以達到最好的效果。
這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比如舞蹈演員,或者某些運動員,都是從小培養,並適當控製保持體重等。
很快,那些“蟲仔”便被負責人領到了另外一處會議室,而葉天卉等人也被安排參加考試。
這考試先是麵試,麵試一個一個來,葉天卉進去後,考官用英語問她,她英語底子太差,就是啞巴英語,不過好在這幾日顧時璋教她不少,特彆是有些專業詞彙她都是知道的,那考官一方麵覺得她口音不好,另一方麵覺得她詞彙量豐富,衡量一番後,竟也給她通過了。
通過後,第二關就是操作類了,分彆考察了馬房清潔技能(其實就是掃馬廄)日常馬匹打理,以及備馬卸馬,並清潔拆卸鞍具等。
葉天卉上輩子對馬匹自然很熟悉,但是這香江的現代馬鞍器具終究和她那會兒不一樣,她用得並不熟練。
不過看起來和她一起應聘的也都不熟,畢竟如果特彆熟悉,也不至於來應聘這麼一個小小的臨時馬房助理了。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通過考察的一共有五個人,這五個人被分入不同的馬房接受最基本的試煉。
一個叫Jessie的年輕人過來,笑著和葉天卉打招呼,讓她跟著自己過去馬房,說以後葉天卉被分到他的馬房了。
他手裡拎著濕漉漉的傘:“外麵下雨了,走吧,我們快點。”
葉天卉拿起自己的傘,跟著Jessie過去,外麵的雨已經下大了,整個馬場都籠罩在暴雨中,有水流自半山的跑道流下來。
Jessie彎腰卷起褲腿,低聲詛咒著:“這是什麼鬼天氣!”
風吹著雨,Jessie衣服下擺都被水淋到了,葉天卉忙用自己的傘幫他擋著。
Jessie挽好褲腿,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葉天卉笑了笑:“謝謝你,你叫葉天卉是嗎,你是大陸來的?”
葉天卉點頭。
她能分辨出彆人的善意還是惡意,同樣是問“大陸”來的,有的人帶著預設和鄙薄,有的人隻是單純問問而已。
她笑了下說:“我才來沒多久,粵語說得不好,繁體字也隻認識一些,如果我能留下,還請你多多指教。”
Jessie便笑道:“我粵語也說得不好,你沒聽出來嗎?”
他衝她眨眨眼睛,有些調皮。
葉天卉:“好像是,你有些口音,很奇怪的口音,我聽不太懂。”
Jessie哈哈笑了:“其實我爸爸是半個葡萄牙人,我是中葡混血,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統,我的口音被我爸爸影響了,你看我長相,是不是也和本地人不是太一樣。”
說完他故意湊過來,讓她看清楚他那張臉。
下著雨,空氣潮濕,他如此逼近,葉天卉便覺得他那張臉特彆大。
她抿唇笑了:“是不太一樣,仔細一看,你肯定是混血!”
Jessie:“這就對了!”
說著,他領了葉天卉過去馬房:“以後咱們兩個就負責七十一號馬房,我們馬房現在有六匹馬,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伺候這裡的馬,我來這裡工作一年了,一直是馬房助理,是最低級的職員,天天被人使喚,不過現在你來了,以後我就可以使喚你了,在你麵前,我是長輩。”
葉天卉笑道:“好,我知道了。”
說著,他們終於到了他們的馬房,潮濕沁涼的空氣隨著他們進入馬廄,馬廄中彌漫著些許乾草和馬糞的氣息。
兩個人將滴著水的傘掛在馬廄入門處的木棚旁,之後Jessie便大致給她介紹這邊馬廄的情況。
這家馬場現在擁有全香江最先進的馬房設備,有最齊備的馬匹訓練設施,也包括馬匹遊泳池,登山跑到以及休養區等。
目前除了隻有馬匹外,還為香江富豪委托管理著大概三百匹馬。
馬房配備了一整套的工作人員,除了策騎員練馬師這種賽馬相關的工種,還有獸醫、馬術事務助理、教練助理、釘甲匠以及賽事見習行政助理等。
當然這些工種都是需要經過一係列選拔和培訓的,葉天卉初來乍到,還不夠資格參加那專業的技術培訓,隻能暫時先在這裡做見習馬房助理。
她的工作是清潔馬房、馬房設備及工具,監督所照料馬匹的健康及衛生情況,在有需要對馬匹進行運送的時候,要運送途中陪伴馬匹。
Jessie笑著說:“具體到我們的工作嘛,就是要照顧這裡的馬,要喂養,給它們洗澡按摩,還得帶著它們散步,如果練馬師要調用哪匹馬,我們也要提前讓馬匹準備好,咱們這邊的六匹馬都是退役的,不過每一匹都是好馬。”
葉天卉聽著隻有點頭的份。
她上輩子對馬匹自然是熟悉的,目前Jessie所說的關於馬匹的護理也多少能和自己的知識對上,但是得益於如今科技的發展以及工具的便利,當然也包括觀念的革新,顯然自己所知道的顯得落後老套,這些新鮮的東西更為科學合理,看來她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正說著,門開了,一個打著傘的老阿伯快步進來,一襲風雨也隨之撲打進來。
阿伯趕緊關上門,之後卻是對Jessie道:“Jessie,五十六號和三十二號,備馬,那些蟲仔要用。”
Jessie一聽便皺眉:“這個時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