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祂的名字。
因為歸根到底, 祂隻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啊。
甚至連祂的“母體”都比不上。那個家夥好歹因為善惡二元論而成就了【此世全部之惡】, 甚至還升華成為英靈。而祂呢?
——依存於聖杯的可憐蟲、不會被聽見的悲戚與仇恨、朝生暮死的蜉蝣。
聖杯中盛滿了什麼呢?
愛因茲貝倫家數以百計的人造人的屍體、渴求奇跡的貪婪的人心、被卑劣手段打敗的英雄不甘的憤恨——這一切被雜糅到一起,誕生出一個祂。
隻是為了保證【此世全部之惡】的誕生而被製造出來的工具罷了。
本來是沒什麼關係的——畢竟祂是惡意的集合體,生來便恨著這個世界, 自然期待著將這一切都毀掉。
是啊,僅存的、唯一的期待。
這星球的意誌被稱作抑止力, 而無論是蓋亞還是阿賴耶識,都厭惡著祂的存在——祂們能夠忍受【此世全部之惡】(Angra Mainyu),隻是出於平衡考慮、讓非常弱小的個體容納最多的惡罷了。
但是母體汙染了聖杯, 這足夠聯通根源之渦的強大魔力隻是分出些許,便促成了祂的誕生。
——祂預兆著【惡】的失控。
可是抑止力又能做些什麼呢?祂依據著愛因茲貝倫家人造人的身體看著這個世界,推動著一切向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並由衷地期待母體降生的瞬間。
[毀掉吧,全部美好的善良的愛啊正義啊之類的嗎東西都毀掉吧。]
[因為無法共存啊!畢竟無法共存麼。]
直到祂在母體的記憶中找到了一線光。
是抑止力在搞鬼麼?祂有些好奇, 於是去窺探。尚未醒來的母體是無法阻止祂的。
然後祂看見了一個人。
非常、非常明亮的女孩子。
祂幾乎要笑出聲來。
開什麼玩笑啊!【此世全部之惡】放在心上的, 竟然是個【善良】的女孩子?
祂通過愛麗絲菲爾的眼睛看見了劍階的英靈。
祂吞掉戰敗從者的魔力, 在依附其上的細碎回憶中找到一直奔走在路上的禦主。
祂翻找母體的記憶,救世主給了惡質的英靈一個擁抱。
[平等的為善者。]
好吧好吧, 祂想著,這一次是你們贏了。
[我想見到她。]
[我想毀掉她。]
披著愛麗絲菲爾這具皮囊的生物這樣想著。
[這樣她就、隻屬於我一個人了!]
但祂又緊接著否認了。
[不,連母體都無法辦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那就……要她記住我吧。]
[一直、一直記得我。]
*
“……”
“……有人嗎?”
“安哥拉?小安?是你嗎?小安你在嗎?”
“先生?夫人?”
“……搞什麼。”
少女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觸及的是某種蠕動著的活物。隨之湧上心頭的是這世上能想到的一切負麵情感,不過對於藤丸立香來說也是能夠忍受的程度。
簽訂了契約的禦主與英靈之間會有互相夢到對方過去的情景, 雖說她真正簽訂契約的也隻有一個瑪修,但是作為接收迦勒底的電力並傳送給英靈的中轉站,隨著魔力的傳輸也會在彼此間短暫的建立起聯係。
不用說反英雄們造成的精神汙染,大部分英靈都有著太過慘痛的過去……她曾在夢中被送上火刑架,也不得不麵對眾叛親離的現狀,放逐的路途漫漫不見終點,戰場上的血與火伴隨著生命的消亡,而隱約窺探著的外神在她耳邊低語,呢喃著蠱惑著。
……能夠從安哥拉·曼紐的過去掙脫出來的藤丸立香,並不畏懼這種惡念的汙染。
無法使用魔力,少女費力地劃開遮蓋視線的黑泥,其中的某個意識似乎並不想傷害她,反而順從著她的心意漸漸分出一條路來。
她被這種過於明顯的邀請噎了一下,更加確認了這一次絕對不是小安!那孩子怎麼可能這麼坦誠!
可以用豁然開朗來形容眼前所見。
——一片戰場。
時間大概是近代,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裝備還沒來得及收拾,觸目所及可以說是人間慘景,連藤丸立香都有些不忍地放慢了步子。
其中明顯的唯一的活物,是個少女。
“……舞彌。”
藤丸立香看著持槍的少女,她尚且青澀的臉上是近乎死去的漠然,受了很重的傷,卻一滴眼淚都沒流,極度冷靜地試圖割斷被壓住的腿。
於是她歎了口氣。
走上前、避過射擊的子彈、繳械。她拍了拍女孩的頭,放柔了聲音。
“彆怕彆怕,很快就……能夠出去了。”
久宇舞彌,是衛宮切嗣自戰場上撿到的。
但是這裡沒有衛宮切嗣,所以她會被困在這裡,不為人知地死去。
她敲暈了已經到達極限的女孩,有些發愁的地極目遠眺。
“我看看……怎麼出去呢?”
*
黑泥吞沒了藤丸立香,然後並未停止。洶湧的黑色波濤自天邊席卷而來,然後貪婪地吞噬著所能見到的任何事物。
活著的、死去的。草木磚石、蟲豸與熟睡著的人類——在【此世全部之惡】麵前,儘皆平等。
衛宮切嗣看著眼前的景象,初始的起點是深山町以東的圓藏山,延伸至此到底死去了多少人……他感到絕望絕望,開口想要說話想要嘶吼,卻隻發出模糊地泣音。
“不——!”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不該參與的為什麼不聽聽從者的建議現在又該怎麼辦他做錯了這根本就不是能夠帶來奇跡的聖杯而是潘多拉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