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自然麵前渺小得如同一粒砂,同樣在饑餓麵前也會變得野蠻,甚至凶殘。
梁螢在饑餓的鞭笞下壯大膽子對那條蛇下了手,它摸起來的觸感冷冰冰的,雖然令她極不舒服,但還是狠下了心腸。
她實在太餓。
如果不能活著逃出這片林子,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求生的意誌促使她放棄掙紮,果斷從附近撿來枯枝,先做好隔離帶防止失火,而後才生起火堆。
她沒有剝蛇皮的經驗,周邊也沒有水,隻能笨拙地用刀具割掉蛇頭。也顧不上滿手鮮血,直接對它開腸破肚,用最粗魯的方式去除內臟,再一點點剝掉蛇皮。
沾滿鮮血的蛇肉呈粉白色,帶著濃烈的腥,她卻一點都不嫌棄,把它割斷架到火堆上炙烤。
不一會兒肉香彌漫,梁螢整個人都來了精神,隻覺得口舌生津,手上的動作更快了些。
剛開始她不會烤,把蛇肉烤得焦糊,又舍不得扔,索性把它吃了。
後來才把蛇肉放高些,以免被火舌舔焦。
那蛇肉其實並不好吃,因為沒有味道,蛇皮也不好剝。
梁螢動作笨拙,活脫脫的野人形象。
曾經的嬌美已經被落拓潦倒取代,身上被咬了不少蚊子包,也有多處皮肉擦傷,渾身上下臟兮兮的,狼狽得沒法看。
另一邊的趙雉在獵狗的幫助下尋著她的蹤跡找來,狗鼻子忒靈通,老遠就聞到了燒肉的氣息。
獵狗搖著尾巴一路嗅著朝梁螢接近。
走了茶盞功夫,趙雉也聞到了煙火氣。
待一人一狗尋到她的蹤跡時,當時梁螢正在啃食蛇肉。
她的舉動毫無曾經的斯文,隻剩下了饑餓帶來的本能。
趙雉透過叢林看到附近的蛇皮與內臟,視線落到她啃食的舉動上,嘴角微抽,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獵犬冷不防衝梁螢吠叫幾聲,把她嚇著了。
她受到驚動,立即撿起方才剝皮的刀具做防備。
不一會兒趙雉穿過大樹走了過來,他身量高挑,手臂上束著精巧的弩機,渾身都充滿著捕獵者的野蠻危險,通身都是逼人的壓迫力。
那獵犬朝梁螢齜牙咧嘴,目光凶狠,似要撲上去撕咬她。
在看到趙雉的瞬間,梁螢臉色驟變,眼裡難掩驚恐。
她死死地握住刀具護在前胸,情不自禁後退兩步,臉上血色褪儘。
趙雉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視線掃過血淋淋的蛇皮和內臟,最後落到火堆旁細碎的蛇骨上,內心頗有幾分動容。
他驚異的不是她現在的形容不堪,而是她竟有膽量殺蛇吃。
要知道蛇這個東西多數人都懼怕,更彆提弱女子,他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嬌弱女郎把一條蛇開膛破肚剝皮的情形。
那種反差是極具衝擊力的,以至於趙雉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她來。
那時梁螢內心恐慌,手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隻緊握住刀具,緊繃著神經,像隻戒備的野貓,仿佛隨時都會做出拚死一搏。
兩人僵持了許久,趙雉才眯了眯眼,開金口道:“跟我回去。”
這話令梁螢絕望。
她隻覺得這男人猶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索命惡鬼,令她恐懼又厭惡。
那具懸掛的屍骸冷不丁鑽入腦海裡,她偷偷瞥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弩機,不敢惹惱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耍了心眼子。
手裡的刀具被她扔掉,她一改方才剝蛇皮時的凶殘,腿軟跪了下去,露出女人的柔軟,紅著眼眶道:“大掌櫃心慈仁善,從不欺負女人,可否饒阿螢一命?”
說罷給他磕頭道:“王螢想活,求大掌櫃饒命……”
趙雉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道:“我阿娘要尋你,跟我回去,你才有機會活命。”
梁螢連連搖頭,心裡頭明明恨不得跳上去一板磚拍死他,硬是擠出兩滴虛偽的眼淚,絕望道:“王螢謝過老太太照拂,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阿螢不想做壓寨,還請大掌櫃成全。”
聽到這話,趙雉心中很不痛快,嗤鼻道:“你當我想討你這個壓寨?”
梁螢愣了愣,忙道:“既是如此,大掌櫃可否放阿螢一條生路?”
趙雉雙手抱胸斜睨她,露出一種奇怪的悲憫,薄唇輕啟,用充滿蔑視的語氣道:“天真,方圓數百裡皆是叢林,你就算走上一年,也休要出了這森林。”
這話梁螢不愛聽,反駁道:“隻要大掌櫃高抬貴手,阿螢生死自負,絕不埋怨。”
趙雉冷哼一聲,居高臨下道:“我阿娘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又道,“她的性子,你應也清楚幾分。”
見對方不給退路,梁螢不禁有些心急。
她慌忙撿拾起方才扔掉的刀具,抵到自己的頸脖上,威脅道:“若大掌櫃用強,王螢誓死不從!”
趙雉盯著她看了會兒,就不信她下得了手,“要死就趕緊的,往大動脈上割,一眨眼的功夫就完事。”
梁螢:“……”
兩人盯著對方僵持。
趙雉除了自家老娘外,從未跟其他女人打過交道,自然不懂得憐香惜玉,是典型的鋼鐵直男,既不懂得撩撥,也沒風情。
屬於注定孤獨終生的那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