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螢厚顏無恥道:“那就人情債,肉來償。”
趙雉愣住,她可什麼話都敢說,“這是你阿娘教的?”
梁螢無比自信,搔首弄姿道:“我這姿色還不夠?”
趙雉:“……”
喉結滾動,他露出奇怪的表情打量她,才及笄的年紀,太嫩下不了嘴。
再養養。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令梁螢炸毛,他作死附到她耳邊,毒舌道:“臉倒是生得不錯,就是蘆柴棒一樣的身板,沒興致。”
這話成功挑起梁螢的怒火,像炸毛的貓,“我放你娘的屁!”
趙雉離她遠些。
梁螢氣惱地摸自己的胸和腰,罵罵咧咧道:“你才蘆柴棒,你全家都是蘆柴棒!”
趙雉被她惱火的模樣逗樂了,像隻氣鼓鼓的小山雀,逗起來委實有意思,“女大十八變,一個才十五歲的女郎,都沒長開,哪來的窈窕有致?”
梁螢:“……”
趙雉不理會她的懊惱,自顧離開了。
梁螢委實被氣著了。
她無比得意穿來的這副小身板,可是想想他說的話好像也挺有道理,十五歲確實還沒發育完全,若是在現代,也不過初中畢業啊。
狗男人!
梁螢不高興跺腳,她又鬼使神差地摸自己的胸,發育得確實比較……含蓄。
這不,心裡頭不痛快,傍晚趙老太燉了雞湯給她補身子,她都沒什麼胃口,隻像黑寡婦似的盯著趙雉瞧。
趙雉視若無睹。
看她下回還敢不敢亂親。
卻不知,他今日此舉是會遭報應的,促使梁螢往猥瑣發育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徹底放飛自我。
不論是搞事,還是搞他。
雖然趙雉嘴上不同意,行動上還是沒掉鏈子,如果把平陰變成糧倉,確實有利可圖,值得冒險去搏一搏。
現在他們把安縣交給李疑和奉三郎打理,馬上到秋收,是老百姓上交公糧的時候,有程大彪他們輔助,收糧應不成問題。
梁螢給李疑安排了任務,待秋收後就要組織全縣鄉民進行修路,把通往鄉村的所有道路擴寬到牛車或驢車能通過的寬度。
如果占用了哪家的田地,就從活田裡補償。
修路的目的不僅僅是方便鄉民出行,還要方便物資運送,為以後做產業打下基礎。
李疑知道她深謀遠慮,讓她隻管放手去做平陰,安縣會替她守好。
把事情交代妥當後,梁螢等人前往平陰,胡縣令已經替他們安排好了民宿。
傍晚雙方在民宿碰頭。
胡縣令在平陰乾了十二年,自然清楚縣裡的所有情況,現在他們想搞土地下放,首要就是分化鄉紳富豪。
而以前致仕回來的餘縣令就是首要打擊的目標。
梁螢問了一下餘家的情況,祖產並不殷實,都是餘縣令當官發家起來的。
張議說道:“這年頭,十官九貪。若是不貪的,隻怕跟胡縣令一樣窮得是兩袖清風。
“那餘家在平陰坐擁一千多畝良田,豢養著私兵一百零二人,底下佃農家奴近百,且因士族身份還無需上交公糧,收的租子同樣是七成。
“這還不算,聽說百花巷的暗娼門臉兒都有他的一份股。
“一個身家背景雄厚,又曾做過官,德高望重的刺頭,在平陰不就是土霸王嗎?”
這些說的都是事實,胡縣令沒有吭聲。
梁螢問:“餘家的小輩可有涉及到官場?”
胡縣令搖頭,“沒有,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不成器的東西。”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麼,“好像有一個親房的,不過離得遠,據說在吉縣當差。”
梁螢笑了,輕輕撫掌道:“那就好辦多了,餘縣令都快八十歲了,待他入土為安,留下這般豐厚的家底,隻怕是不夠兒孫們分的。”
聽到這話,胡縣令抽了抽嘴角,默默地說了一句,“他家有三房,五兒一女。”
梁螢看向趙雉,“趙郎君,你給那老兒挑個黃道吉日,如何?”
趙雉沒有答話。
儘管胡縣令知道他們是群土匪,可是這般決策一個人的生死,還是三觀俱裂,有些慫。
梁螢仿佛察覺到他的不安,寬他的心道:“胡縣令儘管放心,不會在你的管轄地生事,給你惹麻煩上身。”
胡縣令:“那就好。”
梁螢低頭翻看手裡的鄉紳商賈信息,落到私鹽販子洪伯中的名字上,皺眉道:“我討厭私鹽販子,跟官家搶生意,容不下。”
胡縣令乾咳一聲,“對洪家,我向來是睜隻眼閉隻眼。”
梁螢歪著頭看他,發出靈魂拷問:“他家的私鹽有我們安縣官家的鹽價低廉嗎?”
胡縣令:“……”
梁螢霸氣道:“朝廷有律令,但凡販賣私鹽三鬥以上皆要獲罪砍頭,抄了吧,讓安縣的官鹽進場好了。”
這話胡縣令愛聽,“那敢情好。”
趙雉一直坐在椅子上看她跟揀豆子似的翻看手裡的小冊子,句話未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看向張議道:“打聽街坊鄰裡的私房八卦你擅長嗎?”
張議笑道:“不知王小娘子想聽哪家的八卦?”
梁螢:“百花巷的暗娼門。”頓了頓,“胡縣令你這平陰縣的花樣還真不少。”
胡縣令老臉一紅。
梁螢不客氣道:“你有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胡縣令著急道:“王小娘子莫要胡說,我一把年紀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梁螢撇嘴。
趙雉嫌棄道:“沒個正經。”
接下來幾人就平陰的現狀一番商討。
梁螢的目標很明確,先走一波牢獄災,用正規手段出師有名。
這點胡縣令還是挺認可的。
不過他覺得平陰應該沒有什麼牢獄,因為他平時治下很嚴謹,從未出現過冤案。
梁螢卻不這麼想。
張議也是同等態度,說道:“衙門講求的是民不舉官不究,平陰縣有近兩萬的人口,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見不得人的陰私?”
梁螢:“百花巷的暗娼門是見不得光的地方,那種地方總能找出點名堂來。”
之後幾人就百花巷說了陣兒。
眼見天色不早,胡縣令先回衙門。
待他走後,趙雉差底下的人去盯著餘家,一旦有動靜就報過來。
梁螢則書寫了一封信函,叫李疑把安縣春日裡儲備的井鹽發放給賈家送過來做官鹽售賣,隻有直接把鹽價壓下去,查抄這邊的私鹽販子老百姓才沒有話說。
畢竟私鹽的價比官鹽低廉,老百姓是得利的。
如今官鹽直接抄底斷了私鹽的退路,把洪伯中的家產全部充公,出師有名,白撿了一筆錢財。
第二天那信函被手下送往安縣。
李疑得到消息後,當即配合她把賈家人找來,審批儲備鹽給他們送往平陰。
睡夢中的洪家禍從天降。
往日胡縣令對他家是睜隻眼閉隻眼,雖然私鹽有損朝廷利益,但因低廉對老百姓有益處,所以一直沒下刀子。
如今梁螢把安縣的官鹽調過來鎮場子,直接免除了他的後顧之憂,當即快刀斬亂麻,名正言順把洪家查抄落獄。
此舉引得不少百姓竊竊私語,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主簿焦五郎清點過洪家的家財,有田產四百一十六畝,城中兩處二進宅院,以及家中私藏現銀上千貫。
胡縣令全部充公。
一個小小的私鹽販子,他這個衙門還是做得了主處理的。
同時安縣那邊的官鹽到這邊鋪貨,一下子壓到一百六十文一鬥,委實把當地百姓唬住了。
人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過這般低廉的官鹽,全都議論紛紛。
也有人表示不屑,說安縣在早春就已經是這個價了。
有人開始做白日夢,幻想道:“現在咱們能吃到這般低廉的鹽,以後是不是也會跟那邊一樣分到土地啊?”
聽到這話,一老媼打趣道:“大白天的說什麼渾話。”又道,“聽說安縣那邊的父母官是土匪出身,咱們這邊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土地下放是要打豪紳的,胡縣令有多大的膽子敢去動餘家,還要不要烏紗帽了?”
人們就這事竊竊私語一番。
一場秋雨一場涼,眼見快到收割水稻的時候了,梁螢回安縣看了看。
村裡的鄉民們已經把自家的桑苗扡插得差不多了,她和李疑走在田埂上,看著種下的新希望,滿懷憧憬道:“明年便能采桑養蠶了,什麼時候跟周家打個商量,讓他把隔壁縣的蠶繭也收了。”
李疑笑道:“你就彆去禍害周家了,怎麼都得明年再去,今年隻怕是不清淨的。”
梁螢也笑,“這個年好啊,熱鬨。”
李疑:“……”
想起去年安縣百姓大鬨的情形,那可是忙得腳不沾地。
今年平陰隻怕還要鬨得凶。
這不,先前梁螢讓張議去打聽百花巷的名堂,還真被他探聽到些許見不得人的陰私。
原是裡頭的一娼妓被點到商賈方家出場子助興,結果在方家出了意外,聽周邊傳聞是那娼妓被方家的老爺子虐待死了。
為了掩人耳目把屍體封進了一口井裡,後來方家使了錢銀給百花巷老鴇封了口,把這事壓了下來。
民不舉官不究,沒鬨到衙門去,再加之老百姓對暗娼向來瞧不起,都覺得那娼妓活該,無人替她主持公道,就這麼被泡在深井裡六七年。
這會兒張議使了錢銀慫恿百姓舉報,把簍子捅到衙門去了。
胡縣令立馬差縣尉帶人去查看。
那方家老爺子都六十幾歲了,平日裡沒有什麼嗜好,就喜歡玩弄女人,仗著手裡有幾個臭錢,娶了六房妾室不說,還是百花巷的常客。
如今鬨了這麼大的陣仗,可謂晚節不保。
街坊鄰裡聽到消息,紛紛去方家圍觀吃瓜。
縣尉柳四郎領著差役去方家用巨石堵住的井口查看,命人打撈屍體。
那深井已經廢棄許久,在東院的角落裡長了不少青苔,人們拿工具撈屍。
方老兒彆看他年紀大,脾氣卻不小,毛躁道:“你們這幫下九流,勿要血口噴人毀老夫清譽!”
柳四郎冷臉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報應不報,隻是時候未到。你方老兒是不是清白的,待打撈後便知。”
院裡擠滿了方家人,全都慌得六神無主。
也該那可憐女郎得以伸冤,人們打撈了莫約半個多時辰,當真把她的遺骸給撈了上來。
當時她的衣物還有殘留,□□早已腐爛,隻剩下森森白骨。
這情形委實唬人。
在場的不少人驚叫出聲,紛紛避開了。
柳四郎當即命人把方家封鎖,禁止人員出入。
外頭圍觀的百姓聽差役說了一嘴,全都炸開了鍋,紛紛出言咒罵方家不乾人事。
稍後差役去請仵作驗屍。
百花巷的老鴇也被牽連其中,差役把她帶走了。
梁螢從安縣回來聽到這茬兒,挑眉道:“糟老頭子壞得很。”頓了頓,看向趙雉,“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是年紀越大玩的花樣就越多?”
趙雉不愛聽,“關我何事?”
梁螢口無遮攔道:“方家那老頭子都這麼大的歲數了,還能寶刀未老?”
趙雉:“……”
他默默地彆過臉,一點都不想看她。
方家吃了官司,衙門把方老兒逮了去,方大郎急得不行。
他老娘魏氏氣得砸了碗盞,懊惱道:“當初跟他說過多少回了,叫他把那小賤人打撈起來處理了,他偏不信邪,如今造下這般大的禍端來,死有餘辜!”
方大郎六神無主道:“阿娘莫要再說了,父親年紀大了,哪吃得消牢獄之災啊。”
魏氏憤恨道:“活該!自己造下的孽,活該自個兒擔著!”又道,“娶了六房妾室還不滿足,成日裡跟百花巷的人鬼混,活該晚節不保!”
方大郎知她怨氣深重,也沒得法開解,隻道:“事已至此,阿娘再埋怨已無意義,當務之急是要想法子把父親撈出來才好。”
魏氏冷哼,隔了許久,才道:“那胡縣令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我們這些商賈還能拿他怎麼辦?
“他是你老子,你有一片孝心,便去求餘家,走餘家的門路。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休想動你老娘的嫁妝,要塞錢銀,讓那些妾室去湊錢。”
方大郎無奈道:“阿娘莫要說氣話。”
魏氏看著那張跟方老兒相似的臉,再也忍不住火冒三丈,“滾!”
方大郎被嚇著了,連忙退了出去。
陪嫁婢女章媽見她麵色鐵青,連忙上前安撫道:“娘子息怒,莫要為著郎君把頭風病給氣犯了,不劃算。”
魏氏看向她,恨聲道:“我上輩子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嫁了這麼一個人神共憤的禍害!”
一提起方老兒,她就氣得吐血。
那老頭子比她大十多歲,她嫁進方家辛辛苦苦操持家業,才開始幾年方老兒雖然風流了些,倒也能忍受。
後來愈發不成體統,硬是給她納了六房妾室進門,把她氣得半死。
雖然妾室不少,方家人丁卻沒幾個,皆被她私下裡乾掉了。
她曾與這個男人同床共枕,自然知道他的某些怪癖,喜歡在床上虐待女人,那被虐待致死的娼妓小蘭就是他的傑作。
原想和離了眼不見為淨,卻又不甘心這麼大的家業白送給底下的妾室們,故而這麼些年索性睜隻眼閉隻眼得過且過。
如今鬨了這麼大的陣仗,想讓她魏氏掏錢去買那男人的命,門兒都沒有!
相比她的怨恨,方大郎還是想把自家老父親撈出來的,取了錢銀匆匆去了餘家,試圖走他們家的門路。
百花巷的暗娼餘家也入了一股,如今老鴇被衙門帶走,多少還是受到影響的。
聽到方大郎來訪,餘縣令拄著拐杖站在屋簷下看院子裡的秋色,過了許久才道:“方家那老兒,隻怕到死也想不到會栽到一個娼妓的手裡。”
餘大郎問道:“父親見還是不見?”
餘縣令:“都是街坊鄰裡,既然來了,便給個麵子。”
餘大郎當即差人去把方大郎請上來。
餘縣令雖然七十八歲了,身體仍舊硬朗。
他頭發花白,麵色紅潤,穿了一身體麵的黛藍衣袍,拄著拐杖,由自家大兒子攙扶著去了偏廳。
不一會兒方大郎被仆人領了進來,他連忙給餘縣令跪下磕頭,激動道:“晚輩求餘公救家父一命!”
餘縣令居高臨下睇他,不緊不慢道:“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方大郎這才起身。
仆人上前看坐,他規規矩矩地坐到椅子上,隻覺得麵前的老人通身都是威儀,叫人不敢直視。
餘縣令捋胡子,說道:“你父親又怎麼了?”
方大郎不敢隱瞞,把事情詳說一番。
也不知過了多久,餘縣令才道:“他那馬虎性子,當該有今日。”
方大郎急了,六神無主道:“現在父親已經知道錯了,還請餘公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拉他一把。”
餘縣令不吃這套,“人命關天,老夫可沒這個麵子能求得衙門開恩。”
方大郎:“餘公客氣了,你老人家在平陰德高望重,且又做過縣令,隻要你開了口,那衙門多半會給薄麵的。”又道,“甭管花多少錢銀都沒關係,方家能出。”
餘縣令輕輕摩挲太師椅的扶手,“你們方家一團烏煙瘴氣,沒幾個成器,你方大郎倒是個有孝心的。”
方大郎用充滿著希望的眼神看他。
餘縣令取帕子掩嘴咳了兩聲,餘大郎連忙上前輕撫他的背脊順氣。
隔了好一會兒,餘縣令才道:“罷了,便替你走一趟衙門。”
方大郎這才展顏。
他送來的孝敬被餘家受下了,待人走了後,餘縣令取出盒子裡的金元寶,看向餘大郎道:“明日你便代我去一趟衙門。”
餘大郎點頭。
於是第二天上午餘大郎為著方家的事親自走了一趟衙門,去找胡縣令通融。
當時梁螢正在偏廳同胡縣令說話,忽然聽到差役來報,說餘家來人了。
兩人同時噤聲。
梁螢調侃道:“恭喜胡縣令,送財的人來了。”
胡縣令苦笑,“這刺頭,全靠王小娘子去啃了。”
梁螢嫌棄道:“太老,磕牙,還是讓趙郎君去啃,他牙口好。”
一旁的趙雉默默地露出一副我上輩子欠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