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螢這才滿意了,歪著頭看向天空中的皎皎明月,伸出雙手把它框在拇指與食指中,嘴裡呢喃道:“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趙雉沒聽清,問:“大長公主嘀咕什麼呢?”
梁螢反手抓住他的衣襟拽下他的腦袋親了一下。
趙雉:“……”
她真的很能耐。
梁螢背著手,邁著官步,春風得意。
微醺的狀態令整個人都有些飄,手裡有權的滋味挺爽,掌控自己命運的滋味也挺爽,還有對男人為所欲為更爽。
她對這個男人興致濃厚,有時候也暗搓搓想去試試開葷,但一想到避孕的問題,就有點發愁。
這不,回屋後,梁螢腦子一抽,借著酒勁一本正經地跟趙雉討論避孕這個話題。
她覺得兩人算是非常熟絡的,親過抱過,男女之間那些事也沒什麼好避諱。
結果趙雉一臉彆扭,甚至紅了耳根子,嚴肅道:“你這是無媒苟合,不成體統。”
梁螢:“……”
她猛拍腦門,一時太飄居然忘了他是個古代男人。
趙雉很不自在,單知道她是匹野馬,但這般談論男女苟合,委實令他不好意思。
但對方又坦坦蕩蕩,像是在說一件很正經的事,他反倒有些手足無措。
梁螢細細回味“無媒苟合”四個字,愈發生出幾分興致。
現代講求男女自由戀愛,不存在包辦婚姻,而趙雉是個徹頭徹尾的古人,且她又是王女,倘若搞出事來,那就是節行已虧。
梁螢忽然覺得腦仁疼,原來她還是不能為所欲為啊,想睡個男人都不行。
她有心捉弄,故意說道:“我這個鎮國大長公主,想睡個男人都不可以?”
趙雉露出奇怪的表情,“我阿娘曾與我說過,婚姻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貴為大長公主,沒有三媒六聘,豈能與我,與我……”
梁螢逼近,問道:“與你什麼呀?”
趙雉後退兩步,怪不好意思的。
對方好歹是天子冊封的大長公主,禮數不能少,他斷然沒有那個狗膽敢行不軌之事。
梁螢把他抵到門與自己之間,立下豪言,“沒打到金鑾殿之前我不成婚。”頓了頓,像沒有長骨頭似的貼到他身上,伸出爪子,“可是我可以先嘗嘗鮮。”
趙雉避開她,拒絕道:“無媒苟合,實乃私通,你莫要壞我名聲。”
梁螢被氣笑了,啐道:“你一個土匪,哪來的名聲?”
趙雉嚴肅道:“我雖然是個土匪,卻是個有節操的土匪。”又道,“你是大長公主,斷不可做出有損私德之事,若不然如何在底下那幫人跟前立威?”
梁螢盯著他瞧了許久,才道:“你說得極有道理。”
說罷忽地用蠻力把他推倒在床榻上,挽起袖子道:“無媒苟合,今日我就試試睡個男人要失多大的節。”
趙雉見她發酒瘋,不由得急了,“阿螢莫要亂來!”
梁螢一把按住他,力道大得驚人,罵罵咧咧道:“老娘是俞州的土霸王,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哪來這麼多規矩?”
趙雉被她狠狠地嘬了一嘴,臉上留下一枚鮮紅的唇印。
這娘們發起酒瘋來當真要命!
兩人正打鬨,忽聽外頭傳來譚三娘的聲音,說陳安從京畿回來了。
梁螢的酒頓時醒了大半,坐起身問道:“他一路可還順遂?”
譚三娘:“順遂,現在餓壞了,庖廚熱了吃食狼吞虎咽的。”
梁螢忙整理衣著,過去看看。
趙雉也匆匆收拾,兩人走出去,譚三娘猝不及防看到趙雉臉上的唇印,露出無法直視的表情。
哪曉得梁螢心情好,就當著她的麵抓住他的衣襟又嘬了一嘴。
趙雉:“……”
譚三娘:“……”
梁螢不理會他們的複雜心情,自顧去看陳安。
趙雉默默地拿衣袖擋臉,咬牙道:“無媒苟合,不成體統。”
譚三娘掩嘴,打趣道:“人家現在是大長公主,咱們俞州的土皇帝,趙州牧還是多委屈著些。”
趙雉瞪了她一眼,這說的是人話嗎?!
譚三娘打了他一下,“你小子趕緊去洗洗,若是就這麼走出去,威信全無。”
廂房裡的陳安委實餓壞了,晚上宴飲還剩下一些菜,被他吞入腹中。
梁螢過去時他已經吃了大半。
見他一副潦倒的樣子,她吃了一驚,詫異道:“陳安你怎麼搞成了這副模樣?”
陳安起身行了一禮,咽下嘴裡的食物道:“若不是我溜得快,差點沒能回來呢。”
梁螢坐到一旁,“你慢點吃,彆噎著。”
陳安問:“張議呢,可曾回來?”
梁螢:“早回來了。”
不一會兒趙雉也過來,看到他那副鬼樣子,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庖廚燒得有熱水,天色太晚,回官舍還有一段距離,梁螢吩咐譚三娘整理一間房屋出來,讓他將就歇一晚。
陳安吃飽後去梳洗,換上一身乾淨衣物,整個人才清爽許多。
待他整理妥當後,才來見梁螢他們。
二人問起京中的情形,陳安說道:“現下兩軍膠著內耗,我估計楚王能把這個秋熬過去就不錯了。”
梁螢:“畢竟有三十萬大軍討伐,楚王再有能耐,也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陳安點頭,“我沿途回來,聽說俞州這邊把金林攻下來,心中著實高興,可算沒白跑。”
梁螢當即同他說起俞州這邊的情形,又說甄氏在河城的,打算把俞州的學堂開辦起來,陳安歡喜道:“我明日便去看看她。”
梁螢打趣道:“便準你一段假。”
他們就京中的情形又說了許久。
看天色不早了,陳安先去歇息。
梁螢回自己的院子道:“他們兩口子感情甚篤,也著實難得。”
譚三娘道:“是啊,這世道隻怕也找不出幾對來。”
梁螢似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問:“三娘你是過來人,可知避孕的法子?”
譚三娘愣了愣。
梁螢發牢騷道:“你說我貴為大長公主,俞州的土霸王,趙雉那廝居然不讓我近身,說什麼無媒苟合,不成體統。”
譚三娘失笑。
梁螢不滿道:“我這般費儘心思立足,若不能為所欲為,那還有什麼樂子可尋?”
譚三娘:“你現在是大長公主,他自有顧忌。”
梁螢:“現在還不是成婚生子的時候,但我可以嘗嘗鮮,是不是這個理?”
譚三娘道:“有藥,但避子湯傷女子根基,還是少用的好。”
梁螢心中不大痛快。
現在正是她搞事業的時候,自不會考慮成婚的事,更不會考慮生子,但連個男人都沒法碰,委實過分了。
她其實是有點饞趙雉的,但今晚被她嚇著了,以後那男人估計摸都不讓她摸了。
真掃興。
翌日陳安前往河城。
待他風塵仆仆抵達那邊時,恰逢甄氏外出辦事。
李疑同他敘起金林和京中的情況,直到中午甄氏才回來了。
陳安高興前往官舍。
夫妻二人許久未見,甄氏也歡喜不已,上下打量他道:“雲郎清減許多。”
陳安朝她張開雙臂,她笑眯眯上前擁抱,兩人緊緊地摟在一起,陳安說道:“我離去這麼久,惠娘可曾念過我?”
甄氏故意道:“我日日繁忙,哪有空閒想兒女私情。”
陳安撇嘴,“我不信。”
甄氏抿嘴笑。
兩人雖然時常分開各乾各的,感情卻愈發深厚,她似有感觸,說道:“我總算覺得自己可以跟上你的腳步了。”
陳安:“???”
甄氏道:“以前在後宅日子雖然過得好,卻總覺得差了些什麼,如今繁忙,愈發有乾勁。我愛極了現在的日子,好像以前都是白活了一般。”
陳安“嘖”了一聲,“甄先生見過世麵到底不一樣了。”
甄氏失笑,“武安大長公主也被我忽悠來開辦學堂了,俞州這麼多郡,我可吃不消,得多拉些人進來分擔才行。”
她是真真切切的高興,整個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脫胎換骨。
陳安認真地打量她,說道:“你把我以前的惠娘藏到哪裡去了?”
甄氏笑盈盈道:“扔掉了。”頓了頓,“你喜歡以前的惠娘,還是現在的惠娘?”
陳安:“都喜歡。”
甄氏:“我卻喜歡現在的自己,阿娘說我越來越有官家的威儀,有時候跟我說話都會恍惚,感覺家裡頭坐了一個女官,還挺不自在。”
陳安失笑,“她心裡頭想必是高興的,甄家養出來一個了不得的閨女。”
甄氏頗有幾分小嘚瑟,“永慶,臨都和雁門,三郡的所有學堂,都是經我一手操辦的,我這個典學從事做得如何?”
陳安讚道:“極好。”停頓片刻,又道,“以後東州那邊夠得你跑腿,兩州十郡,打下來的城池會越來越多。”
甄氏抬了抬下巴,“越多才越好。”
接下來的兩天甄氏告假陪陳安,他們像許多平常的夫妻那樣逛街遛彎,兩人沒有子嗣,也不打算領養孩子。
甄氏把熱情投入到學堂裡,仿佛找到了她畢生熱愛的事業。
陳安到底疼她到骨子裡,跟梁螢混久了,許多思想觀念也在潛默化。
人生苦短,隻要身邊的人高興就好。
畢竟他們曾有一段差點過不去的坎兒,現在看著身邊的女人愈發強大,他也感到開心。
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走出後宅的女人會發生如此大的蛻變,往日那個多愁善感的人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內斂堅定,樂觀向上的自信女人。
這樣的惠娘,他很喜歡。
同時她那種向上的積極能量也把武安感染,原本隻有幾分興致,被她慫恿索性嘗試走出去。
秋收後老百姓空閒下來,金林那邊的人們為了儘早取締徭役,開始把道路修整擴寬,一些雜兵也會參加其中。
之前甘宗群覺得這群土匪劫富濟貧不夠厚道,現在已經可以厚著臉皮無視了,因為對於商賈來說,沒有土地他們還有營生。
但老百姓沒有土地不行,會死。
金林這邊挨著大通,這群土匪打算從大通郡擴張前往梁州,中間隔了好幾個郡城。
如果要順利通往梁州,必須把龍門、石坪、定都等地打通。
鄭曲領兵前往龍門。
龍門郡雖然隻駐紮了五六千兵,但它背後的石坪卻是支撐。
以前王太守在時,並不想去動後方的那些城池,它們反而是阻攔梁州打過來的屏障,相當於一個緩衝地帶。
現在鄭曲領兵過去打破了這種平衡。
當龍門的太守府得知金林那邊揮軍前來,張太守瞅著自己手裡的籌碼,徹底擺爛了。
雙方的實力懸殊委實太大。
城外烏泱泱的一群大軍,叫人看著膽寒。
鄭曲差人去議和,隻要城裡答應把土地下放,取締徭役,太守府便能維持原職不變。
之前金林那邊被攻打時,他們這邊也聽到響動的,委實唬人。
沒有人想吃俞州土匪的火器,太守府的人集體擺爛。
張太守率功曹等人開城迎接鄭曲大軍進城。
當地老百姓看著那群人入駐,竊竊私語,有人小聲道:“我們這是要被俞州的衙門接管了嗎?”
“接管了也挺好,聽說大通那邊已經在打豪紳統計土地了,要在開春前下放。”
“真的還是假的?”
“哄你們作甚,前陣子我婆娘那邊的表親回來探親說的,做不得假。”
不出所料,翌日告示牆上就貼了公告,要把俞州那邊的政策推廣過來。
這股風吹到隔壁的石坪,他們手裡握了近兩萬兵,腰杆子也要硬得多。
都尉王耀亭鄙夷道:“那張太守縮頭烏龜一個,是個極其怕事的人,俞州兵過來,連個屁都沒放就開城迎接了,實在讓人不恥。”
太守呂江捋胡子道:“他們前陣子策反了甘宗群,現在往這邊來了,多半是要圖梁州與青州的。”
功曹嚴冬青發愁道:“那俞州兵著實強悍,其實力已經能與汝南王抗衡了,如今揮軍前來,我等又當做如何抵禦?”
呂太守同唐主簿道:“替我寫封求援信函送往梁州和青州,我這石坪若是守不住,他們兩地也會遭殃。”
唐主簿應好。
待他下去辦差後,呂太守又道:“這些日加強巡防,得備戰了。”
王都尉:“屬下明白。”
呂太守心裡頭還是有點怵,問道:“俞州人多勢眾的,王都尉怕不怕?”
王都尉道:“怕也沒得法,近兩萬的兵,難不成白白送給俞州?”
呂太守沉默。
他記得當初俞州召開討伐大會時手裡才握有三萬多兵?
如今一下子激增到十幾萬,這速度極其驚人。
楚王兩次出兵鎮壓都以失敗告終,現在京中又一片混亂,俞州這頭猛虎隻怕沒什麼諸侯能按得住了。
這會兒妄想來吞並梁州等地,可見其野心。
呂太守的心情一時有些沉重,以前鄰居是金林時大家還能相安無事,眼下是沒法和平共處的了。
這不,當石坪的求援信函送至梁州和青州時,青州州牧柳承致嚇得手抖,他同自家夫人周氏發牢騷道:“這些年我遠在青州安分守己,不曾招惹過誰,那俞州竟要揮軍來犯,簡直是豈有此理!”
周氏皺眉道:“真是飛來橫禍,這可如何是好啊?”
柳承致:“倘若石坪失守,俞州軍過了定都等地便直逼梁州北春,馬上就要打到家門口來了,梁州那邊肯定也坐不住。”
他當即差人去尋州府裡的下屬商事。
人們坐到一起商議這起即將到來的危機,無不憂心忡忡。
縱使他們有梁州這道屏障,縱使汝南王那邊也握了十多萬兵,但俞州那幫土匪從最初的三千多兵打到現在的十多萬兵,肯定有兩把刷子。
如今前來進犯,眾人無不如坐針氈。
薛長史出主意,說道:“現在朝廷那邊一團糟亂,無暇管這邊,我們若對石坪坐視不理,隻怕大禍臨頭,屬下以為,可差人走一趟汝南王府,跟那邊通個氣,看他們作何決策。”
羅校尉道:“是要跟汝南王府商議才穩妥,我們青州沒法跟那幫土匪抗衡。”
柳承致問:“誰願意去一趟梁州?”
田功曹道:“我去。”
柳承致:“那你明日就去,現在俞州兵已經在龍門了,迫在眉睫。”
不知道為什麼,似乎一提到那群土匪,他們就打心眼裡感到不舒服。
楚王接連在俞州身上栽跟鬥,越打他們就越發家,簡直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