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 無媒苟合不成體統(1 / 2)

穿成亡國公主後 閆桔 22991 字 9個月前

一場秋雨一場涼, 甭管戰火燃燒得有多激烈,仍舊阻擋不了地裡的莊稼迎來秋收。

在京畿戰事膠著時,俞州這邊早一些的水稻已經可以收割了。

當地人能平安渡過這場危機, 迎來壯大,委實不容易。

在田裡揮舞著鐮刀收割水稻的人們說起這次東州那邊的戰役, 感到無比慶幸。

坐在田埂上休息的老兒道:“也多虧上頭的人有腦子, 倘若未能化解汶陽軍, 咱們俞州多半是保不住的。”

稻田裡割水稻的年輕人應道:“現在好了,汶陽金林俞州三支兵合為一體,以後誰若敢來欺負咱們這邊的老百姓,直接打回去。”

老兒笑嗬嗬道:“那倒是, 誰都彆想來搶咱老百姓手裡的土地,天王老子來了都彆想。”

隔壁田的婦人道:“聽說金林那邊巴不得咱們俞州軍過去呢。”

老兒應道:“那可不,誰不想取締徭役, 分得自耕地豐衣足食啊?

“前些日我還聽從縣裡回來的李六郎吹牛,說過不了多久咱們俞州這邊也要開辦學堂了, 公家免束脩收六歲以上的孩子去開蒙受教, 且不論男女都收。”

婦人直起腰身, 好奇道:“馬大爺可莫要哄我, 哪有女娃也去學堂的?”

老兒拍腿道:“起初我也不信, 那李六郎說永慶臨都雁門那邊每個縣都陸續開辦起來了, 現在輪到咱們俞州了, 據說學堂能順利推進的話, 以後村裡也會開辦起來, 讓村裡的娃娃也能去開蒙。”

挑著空籮筐路過的鄰裡道:“馬老兒你可莫要哄我們,上學堂要花好多錢銀哩,光那書本就貴得不得了。”

馬老兒:“李六郎經常在縣城裡跑, 我是聽他說的,總不會空穴來風。”

這個話題引起了人們的興致,做累了坐下來喝水七嘴八舌嘮了起來。

他們這些人世代都是文盲,若是公家能免束脩興辦學堂,自是高興,畢竟誰不想後代能有更好的機會去做學問呢。

不過聽到女童也能去學堂,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馬老兒倒是個開明的,說道:“我家三郎的閨女現下才兩歲,以後待她長大了,若是鄉下也有學堂,定要送她去開蒙。”

婦人道:“咱們俞州不也有女官嗎?”

“有聽說過,不過人家的老子據說是太守。”

“嗐,管他是誰呢,女人當官就是稀奇。”

“我覺得以後說不定還真會有女人來做官,現在咱們俞州是大長公主的管轄地,她就是女人,多替咱們這些婦人考慮考慮前程,也在情理之中。”

“女人做官像什麼話啊,拋頭露麵的。”

“若是你家的閨女做女官,替你們老楊家光宗耀祖,你還嫌拋頭露麵?”

“老迂腐,誰不想家裡頭能供養出一個官來,甭管男女,都是一件體麵的事。”

“我看你們都彆瞎想了,沒有點家底的哪能供出官來?”

“這話說得,那當初誰敢想豪紳手裡的田地啊,現在不也成了老百姓的地?”

“對對對,其他地方不敢想,但咱們俞州人敢想!”

這話引得眾人大笑。

如果說土地能保住他們的飯碗,管了溫飽,那教育,則是讓他們對下一代的前程充滿了期待。

在這個落後又貧瘠的時代,讀書人僅僅隻占了極少的部分,在他們眼裡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而現在,全民普及。

溫飽、教育、道路、商貿往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穩發展起來。

哪怕他們的生產力極其落後,糧食產量遠不能跟現代比,但大量的田地暫時能填補。

哪怕學堂裡的娃娃們最初隻能在沙盤上練習寫字,但他們已經開始有機會去接觸學習被上流階層壟斷的教學了。

哪怕現在社會還處於小農經濟模式,但已經有不少作坊在衙門的扶持下把商品銷往各地,已經有帶動地方經濟發展的苗頭。

這些初步框架都已經陸續搭建好,給俞州人帶來非常明確的憧憬希望。

他們正在見證這場曆史的蛻變,看到這個千瘡百孔的時代正在愈合,一點點修複,脫胎換骨,重獲新生。

就從手裡的土地開始,娃娃的教育開始。

而推動這一切的梁螢已經前往了東州,目前俞州境內平穩,大部分人都過來把打下的城池安內搞土地下放。

七個郡的工作量是非常龐大繁重的,當地老百姓盼著他們過來。

甘宗群不服趙雉,但梁螢是天子冊封的鎮國大長公主,正兒八經的王室女,跟土匪有著本質上的差彆。

抵達金林那天,所有人到城門口接迎。

這是梁螢第一次見到這位朝廷的老將,排麵十足。

譚三娘攙扶她下馬車,所有人跪禮。

梁螢親自上前虛扶甘宗群,說道:“甘老將軍辛苦了。”

甘宗群起身,看到那張年輕的臉龐,確實跟梁王室的樣貌有幾分相似,忙應道:“老臣不辛苦,大長公主車馬勞頓,一路可還順遂?”

梁螢點頭,“順遂。”

跪禮的人們陸續起身。

二人走在前頭,梁螢說道:“甘老將軍愛民如子,方才有東州今日的太平,東州的老百姓定會銘記你的仁義之舉。”

甘宗群道:“那也是大長公主治理有功,方才有東州的軍民一家親。”

梁螢笑了笑,問:“東州盛產甜瓜,這邊的瓜可甜?”

甘宗群點頭,“甜。”

梁螢又問:“甘老將軍見的世麵多,可曾見過像東州老百姓這樣的民心齊聚?”

甘宗群:“不曾見過。”

梁螢比他矮許多,明明身板纖弱,卻有著內在的堅定力量,“古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治理下的衙門,可讓甘老將軍滿意?”

甘宗群斟酌回答道:“這是大長公主的決策,老臣不敢妄言。”

梁螢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在我們俞州這個地方,誰都可以暢所欲言,隻要是能讓老百姓的日子過得更好,讓俞州更強大,衙門都是可以采納的。

“我們這裡的公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侯,我們是老百姓的公仆,為民請命,以民為本,是要把他們當成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牲口。

“這裡的每一位老百姓都能得到公允對待,這裡的每一位士兵都能得到豐厚報酬。

“現在你們汶陽軍願意彙聚到俞州這個大家庭裡,為天下的百姓謀福,是我們俞州的幸運,也是東州百姓的福祉。

“我作為王室的後人,在此向甘老將軍致謝,俞州的衙門能得你老人家的認可,我梁螢很是高興。”

說罷向他行了一禮。

甘宗群連忙回禮,說道:“大長公主心懷天下百姓,是民眾之福,老臣受不起這份禮。”

梁螢微笑道:“你受得起,當初東州老百姓自主守城,汶陽軍不傷及無辜,可見其胸懷氣度。在這樣的亂世,隻怕也找不出這樣軍紀嚴明的兵來。”

甘宗群沒有答話。

梁螢繼續道:“朝廷腐敗,王室式微,北燕氣數已儘,這是無法掩蓋的事實。

“甘將軍你願意融入俞州,我隻想讓你明白,你效忠的不是朝廷,也不是我梁螢,是山河社稷,是百姓民生,是以後的國泰民安。

“我們俞州的這些人,都在為老百姓的安居樂業而竭儘全力。他們效忠的並非是我這個王女,而是他們的信仰,心目中的海晏河清。

“甘老將軍愛民如子,想來是能明白的。

“民,方才是國之根本。國富民強,萬戶豐盈,方才是大治。

“我們俞州的衙門,要的不是王權利益,爭的也不是其他諸侯的榮華。我們爭的是大治,是民心,是眾人拾柴火焰高,是千家萬戶脫貧致富。

“這是俞州人的信念,也希望甘老將軍能明白這樣的信念,接納這樣的信念。”

她說話的語氣溫和,不疾不徐,卻充滿著激動人心的力量。

甘宗群內心觸動,不由得想起武安曾問過他的道。

而俞州這片熱土,正逐漸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證道之所。

在外麵的世界滿目瘡痍看不到希望時,這裡正在孕育希望的種子。如今它已經長出幼苗,雖然幼嫩弱小,卻充滿著美好憧憬。

甘宗群在她身上看到了那種憧憬,明明說話輕言細語,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內斂權威。

儘管他已經有心理準備,畢竟一個能馴服土匪,並且還能管轄俞州的女人總得有幾分真本事才行。

如今見識,完全顛覆了他對女性的固有認知。

眼前這人比武安年輕很多,也沒有武安沉穩,卻有著武安身上沒有的朝氣蓬勃。

那股子積極向上的力量極具感染力,哪怕世道再艱難,在她的眼裡泥潭裡能開出花兒,世間仿佛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她用行動證明,一切皆有可能。

而俞州,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甘宗群心裡頭還是有點服氣,畢竟論起治內,他確實沒見過哪裡的民生能比得上這邊。

一行人到了太守府,就金林境內的情況細說。

現在他們已經把各郡穩住,金林兵也收編不少入伍,目前綜合下來有近十六萬兵。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兩州十郡,十六萬兵,算得上諸侯裡的大戶了。

奉三郎野心勃勃,覺得可以趁熱打鐵,繼續擴張版圖。

梁螢卻道:“且先休整,將士們長達半年不曾歇過,吃不消這般疲勞。”

趙雉也道:“現在京畿那邊混亂,無暇顧及我們,是可以喘口氣兒了。”

奉三郎問:“那我們後續又往哪裡打?”

鄭曲道:“是往京畿那邊?”

梁螢搖頭,“京畿那邊有楚王,廣陽侯,何政和常山王,我們就不去湊熱鬨了。”說罷看向甘宗群道,“青州和梁州這邊,甘老將軍可有見解?”

甘宗群正色道:“青州柳氏不足為懼,梁州的北春汝南王根基深厚,要費些心思。”

梁螢:“我打算往青州這邊擴張。

“京畿那邊離我們遠,他們若要來討伐,需得千裡迢迢,山高水遠反倒成為了屏障。

“青州這邊除了柳氏和汝南王以外,其他的諸侯至多一兩萬兵,不足為懼,我們俞州橫掃過去應能很輕鬆。

“就算柳氏與汝南王求助於朝廷,京城那邊也得掂量掂量發兵過來的利益。”

甘宗群點頭道:“京城有何政跟常山王,這兩家有世仇,若是受到外力圍剿,他們必會合二為一抵抗,若是太平,多半會內鬥。”

梁螢:“正是這個理,能共苦,不能同甘,俞州就坐山觀虎鬥,不去摻和了。”

他們就朝青州那邊擴張一番商討,以俞州為中心布兵鎮守,把周邊的城池陸續吞並。

晚上有宴飲,梁螢車馬勞頓需休息,先回府衙的後宅。

院子裡打掃得乾淨,窗幾明淨,被褥是新換的,衣物也備得有,趙雉一如既往體貼,她很是滿意。

稍後那人過來看她,梁螢聽到腳步聲,故意躲到門後。

趙雉撩門簾時,她忽地像兔子一樣蹦了出來,把他嚇得抖了一下,又氣又笑道:“你這是要嚇死我。”

梁螢活潑地抱住他的腰身,仰頭問:“老太太說你皮糙肉厚,可有受傷?”

趙雉低頭望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整個人都柔軟下來,“皮肉傷,不礙事。”

梁螢:“傷到哪裡了,我瞧瞧。”

趙雉:“腿上,已經痊愈了。”

梁螢要看他的腿,趙雉不讓,一個老爺們的腿有什麼好看的?

兩人久彆重逢膩歪了陣兒。

趙雉把頭埋入她的頸項,嗅著她耳際的馨香,說道:“我被甘老兒捉住的時候,心想這輩子完了。”

梁螢失笑,“你也有吃敗仗的時候呐。”

趙雉:“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百戰百勝的道理。”頓了頓,“不過甘老兒確實有點本事,在軍事謀略上我是服氣的。”

梁螢不老實地捏了捏他的胳膊,說道:“薑還是老的辣,人家打了一輩子仗,經驗豐富老道,自然厲害。”

趙雉哼了一聲,“汶陽軍沒法收編,他不服我,我把金林兵收編過來了,甘老頭就讓阿螢你擺平了,你比我會忽悠。”

梁螢被氣笑了,“合著我這張嘴就是專門拿去忽悠人的?”

趙雉頗有幾分不滿,“你是不知道,我被那老頭兒逮著的時候,把我當狗一樣拴著,哪能讓他白拴呢,氣也得氣死他。”

梁螢:“……”

他是真的有點幽默,把在汶陽軍大營裡經曆說得誇張滑稽,叫她哭笑不得。

想來那陣子他的日子極其煎熬,受了傷又成為俘虜,卻隻字不提艱難。

在她麵前,他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沒有絲毫抱怨與負麵情緒。

一個性情穩定的男人能給人十足的安全感,梁螢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無比慶幸他能重新回到身邊。

她很貪心,事業要,這個男人也想要。

想要他能陪伴在身邊一起走這段艱難旅途,想要餘生能同舟共濟,一起看由他們共同締造出來的理想王國。

在大業未成之前,不談兒女私情。

可是由歲月釀造出來的感情日久彌新,它能讓他們的相處愈發默契,相互間的扶持更加牢靠。

梁螢很喜歡目前的狀態。

有一群誌同道合的夥伴,還有自己喜愛的男人,看著手裡的隊伍越來越大,勢力越來越強。

那種得到周邊認可,一點點經營出來的成就感令她覺得所有努力都是有價值意義的。

在這條充滿著荊棘的道路上,她建造的空中樓閣越來越高,而他則在底下把樓閣一點點加固。

晚上有宴飲犒勞將士,夥房宰雞殺羊,備下豐盛晚宴。

人們聚在一起享受秋收的喜悅,飲酒吃新糧,共同祝願俞州的未來越來越好。

有人提起青州那邊,當地有大片鹽湖,隔壁梁州則有鐵礦,若是能把鐵礦拿下來,兵器的製造難題就能迎刃而解。

甘宗群抿了口小酒,說道:“秋收後就可以陸續把周邊的城池收入囊中,那些城裡沒多少兵,若能不動用武力最好不過。”

梁螢讚許道:“能磨嘴皮子就磨嘴皮子。”

甘宗群點頭,“還是以和為貴。”

人們就秋收後的擴張議了會兒,現在手裡握了十多萬兵,已經是大戶了,要打周邊的城池輕而易舉。

再加之秋收後老百姓就會上交公糧給衙門,正好可以用來擴張。

甘宗群實在好奇他們的借糧操作。

梁螢笑著解釋道:“借糧是老百姓自願借給衙門應急用,我們會打借條,他們隨時都可以來取糧。

“有些老百姓會在交公糧的時候扣除,也有老百姓覺得稀奇,把衙門的借條當做談資吹牛,不在乎那麼點糧。

“去年我們向俞州的老百姓借糧來應付金林這邊的戰役,還糧的時候他們總不會全都來討債,大多都是陸陸續續來討還,衙門身上的擔子也要輕鬆許多。

“此舉一來是緩解衙門的開支周轉,二來則是讓老百姓有興致參與,讓他們知道我們衙門離不開他們的支持。

“唯有大家相互扶持,方才能走得長遠,雙方都能獲利。”

甘宗群從中得到啟發,說道:“如此一來,老百姓成了衙門的債主,倒是害怕衙門垮台了。”

梁螢:“正是這個道理,他們得盼著衙門越來越好,衙門好了,他們自己也受益,這就是我們這邊的老百姓願意齊心協力的根源。”

甘宗群道:“受教了。”頓了頓,“我就奇怪,俞州取締徭役又這般扶持老百姓,要如何把衙門支撐下去,原來還有借糧的路子。”

梁螢說道:“這是以衙門公信力為基礎的法子,借債得還,若不然下回再借就沒那麼容易了。”

甘宗群:“老百姓不傻。”

他也算是開了眼界,隻怕這麼多諸侯中沒哪個能從老百姓手裡借到糧,一來是沒有,二來就是這樣的世道能不罵衙門的老百姓真的很少。

俞州確實是有點名堂在裡頭的。

待天色不早了,宴飲才結束。

今日高興,梁螢也多飲了兩杯。

趙雉送她回去歇著,她一路晃晃悠悠,心情痛快,五音不全地哼著俞州當地的小調。

趙雉哭笑不得,說道:“莫要瞎唱,不好聽。”

梁螢:“我偏要。”頓了頓,“我是大長公主,趙州牧得哄著。”

趙雉道:“是是是,微臣得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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