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九十四章 猛虎細嗅薔薇(2 / 2)

穿成亡國公主後 閆桔 10354 字 6個月前

關在家中的老百姓終日不得安寧。

早就聽說俞州人好說話,豈料這般殘暴。

到底是他們太天真了,亂世裡哪有什麼活菩薩?

那汝南王一行人被逼退至保淮縣,甘宗群率大軍追擊圍剿,當地縣令惶惶不安,城裡的百姓亦是忐忑。

甘宗群命人勸降,隻要他們交出汝南王等人,則不會動保淮分毫,若是冥頑不靈,便會屠城陪葬。

焦縣令心中恐慌,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汝南王受了傷,本打算在這裡拖延等到代郡那邊的援兵,不曾想出了變故。

縣丞梅遠杏是個識時務的人,私下裡同焦縣令議起此事,說道:“當初那幫土匪攻打俞州時,俞州夏氏逃離到四宜的沛寧縣,土匪們勸降無果,直接把該縣城裡的所有人屠殺,造下一樁駭人聽聞的血案來。

“如今我們保淮,可斷不能再走那樣的路啊。

“明府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城裡的百姓,那麼多無辜平民,倘若因此陪葬,著實冤枉。”

焦縣令背著手來回走動,眼皮子狂跳不已,焦頭爛額道:“那我又當如何是好?”

梅縣丞道:“梁州接連失守,六郡已被俞州奪取三郡,照這個局勢看來,汝南王大勢已去。

“還請明府仔細想想我們有沒有必要為了汝南王等人死戰。

“連商將軍,蘇將軍這些武將都沒逃得過俞州軍的圍剿,我們這些人又豈能在他們手裡討到便宜?

“就算等到援軍,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晚些日走向末路罷了。

“屬下的意思是保自身平安要緊,隻要舍去汝南王他們,換得城裡老百姓的性命,也算是一樁善德。”

焦縣令沒有吭聲。

梅縣丞還想說什麼,焦縣令做了個手勢,“且容我仔細斟酌。”

梅縣丞道:“還請明府儘早做決斷,拖延得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

焦縣令點頭。

晚上入睡前他同自家夫人談論起此事。

蒲氏心神不寧,發愁道:“我們的孩兒也不過十三四歲,就要麵臨滅頂之災,若是俞州軍打進來,誰能活得成?”

焦縣令沉默。

蒲氏著急道:“郎君若有什麼事,我蒲四娘必當跟隨,可是……苦了孩子們……”

說到這裡,她隻覺得喉頭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焦縣令心中不是滋味,輕撫她的背脊道:“你莫要著急。”

蒲氏紅眼道:“命都快沒了,我豈能不急?”又道,“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見不得底下的三個孩子受苦。”

她並未埋怨他做出的任何抉擇,一直以來都在背後做好這個賢內助,隻是想到三個還未長成的孩子,心中難免不平。

焦縣令頗有感觸。

最終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保住全縣百姓的性命,他終是背叛了汝南王,在翌日半夜發動兵變,迎甘宗群大軍入城。

此舉打得汝南王等人措手不及。

他在梁州叱吒了半生,卻怎麼都沒想到,最後竟被一個小小的縣令給葬送了。

當汝南王的頭顱被送到北春趙雉手裡時,他心中才徹底舒坦了。

一座北春城把俞州折損了近兩萬兵,梁州折損了四五萬兵,雙方損失慘重,誰都沒撈到好處。

趙雉瞧著這座城,哪哪都看不順眼。

戰死的屍體已經被焚燒乾淨了,將士們憤怒的情緒在掠奪財物中得到平息,他們開始維持城內秩序,圖謀下一座城池——代郡。

趙雉坐陣北春,甘宗群和鄭曲等人則去攻打代郡。

北春奪下的消息傳到石坪郡,陳安高興不已,欣喜若狂道:“恭喜大長公主,北春汝南王被全殲,俞州軍拿下梁州指日可待!”

譚三娘把信函送至梁螢手中,她接過反複看了好幾遍,才道:“明日我便動身前往北春,看看那邊的鐵礦。”

陳安:“這下我們俞州有十足的底氣跟京中那邊抗衡了。”

梁螢點頭,“離拿下九州的日子也近了。”

第二天一行人護送她前往梁州境內,趙雉特地差黃皮子他們去奉月門接迎。

梁螢騎快馬,頭戴帷帽,在春日裡一身輕便趕往北春。

待她平安抵達北春已經是好些日後了。

趙雉在城門接迎。

那女郎一身颯爽,哪怕風塵仆仆,精神仍是充滿著野心勃勃的抖擻。

他伸手把她接下馬來。

梁螢握著馬鞭,笑魘明媚。

趙雉指著北春城,說道:“給你打下的北春,這裡,便是以後我們俞州兵屠滅諸侯的根基。”

梁螢眯起眼,問:“鐵礦在何處?”

趙雉:“鐵礦在溫縣。”頓了頓,“你連日奔波,想來疲憊,且先回去歇兩日再去看也不遲。”

梁螢應好。

一眾人簇擁他們回太守府,路上梁螢問起汝南王府的情形,趙雉不想提及,隻粗粗講了下。

太守府的家屬後宅收拾得乾淨整潔,趙雉忽然問她:“阿螢怕不怕?”

梁螢:“???”

趙雉:“北春的這場戰事兩軍傷亡了七萬多人,整座城裡皆是亡靈,你害怕嗎?”

梁螢的眼皮子跳了跳,皺眉道:“折損了這麼多?”

趙雉點頭,“我把汝南王府的人全殺了,包括北春的戰俘,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死在這裡的俞州兵。”

梁螢沉默。

趙雉走近她,問:“你害怕嗎?”

梁螢還是沒有吭聲。

趙雉伸手捉住她的手,他的手是冰涼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身邊的這個人滿手血腥,日後睡在你的枕邊,你害怕嗎?”

梁螢想抽回手,卻被他死死地握住。

趙雉再問了一句,“我這樣的人,你怕不怕?”

梁螢心中不安,覺得他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壓下情緒道:“這些日你征戰連連,精神緊繃,想來是乏了。”

趙雉輕輕的“哦”了一聲,“你抱抱我。”

梁螢主動上前抱他。

趙雉問:“聞到我身上的血腥了嗎?”

梁螢一本正經地聞了聞,說道:“有,臭男人的味道。”

趙雉:“……”

梁螢知他心中不痛快,出主意道:“待城內安置妥當後,我們在門前立塊碑,應讓那些亡靈見證梁州的脫胎換骨,方才不枉這場犧牲。”

趙雉輕嗅她的耳際,應道:“好。”

甭管他見過多少血腥,可是在她麵前,他都會收起那些陰霾,給她柔軟。

哪怕此次北春一戰令他嗜血暴戾,甚至心理有些變態了,但隻要觸碰到這個女人,他就會本能地收起那些紮人的東西,猶如猛虎般,細嗅懷裡的薔薇。

身處淤泥地獄裡的人是他,乾乾淨淨美好如初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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