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不過人家,要麼以卵擊石求他個玉石俱焚,要麼投誠另謀出路。
“青州這家業,多半是保不住的,一旦前麵的梁州被徹底吞並,誰還能來護我們的安穩?”
柳承致心煩地坐到榻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周氏繼續道:“聽說汝南王府全族都被屠滅了,府裡連隻狗都不剩。
“我們青州靠著鹽湖把當地的鹽商養得膘肥體壯,他們那幫土匪過來,誰都跑不掉。”
柳承致:“那也不能坐以待斃。”
周氏無奈地看向他,“你還能怎地,求助於朝廷嗎?”
柳承致:“……”
周氏:“要麼逃,要麼降,把官爵保住再說,其他都是虛的。
“那京中還有常山王他們呢,照眼下這趨勢,以後俞州、常山王和允州,三足鼎立,就看誰更有本事一統了。
“至於我們青州,沒有強兵,也沒有將才,你就彆發夢了。”
柳承致:“……”
周氏看待事情無比通透。
對於她這個婦人來說,沒有什麼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承認對方實力強大,認識自己的不足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畢竟連梁州那麼強大的兵馬都被殲滅了,他們青州又有什麼力量去與其抗爭呢?
代郡投誠後,俞州大軍逼近常川,常川毫無鬥誌,跟著投誠。
直到最後一個郡魚穀,甘宗群本以為該郡會選擇投誠,結果當地太守是個忠誠的,對汝南王府被他們屠滅恨得咬牙切齒。
勸降沒用隻能動武力。
魚穀跟俞州兵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出兩日城破,周太守從城樓自儘殉難,詮釋了他對汝南王的忠貞。
甘宗群望著城門口墜地而亡的屍體,頗為觸動。
每個人都有他心中的道。
或許對於周太守這樣的人來說,一馬不韝雙鞍,忠臣不事二主,才是他的原則。
金鳴覺得迂腐,因為他們的大長公主經常洗腦,隻要活著就有機會翻身,他們效忠的不是公家衙門,而是百姓。
老百姓的至高利益才是他們追求的道,因為那個“道”能承載他們這群人揚帆啟程,去開辟更廣闊的未來,獲得財富。
魚穀這邊的兵是俞州人見識過最有骨氣的兵。
城破周太守殉難後,那些士兵知道大勢已去,也跟著刎頸追隨。
整整兩千多人皆自刎共赴這場國難。
對於他們來說,梁州就是他們的家國。
家國破了,他們便沒有再繼續活下去的必要。
甘宗群敬佩這群錚錚鐵骨,命人在城裡立碑,祭奠他們的忠貞不渝。
那些人的屍體也不該被丟棄在萬人堆裡,他們配有名字。
一些沒有勇氣追隨的士兵紅著眼眶看著自己的同伴赴死,無能為力。
戰俘被聚集到一處,甘宗群領著俞州兵對周太守的遺體行跪拜禮,不會因為他是敵軍就存在偏見去輕看。
此舉令戰俘們內心觸動。
一個真正胸懷寬廣的人會容納不同的信仰,甘宗群的格局不是平常將士們能追得上的。
魚穀收服的消息由士兵快馬加鞭傳到北春。
至此,梁州六郡被收入囊中,正式成為俞州的領地。
梁螢書信到金林那邊讓許正英派人過來治內。
賈叢修一直關注這邊的戰事,得知梁州被奪下的消息,屁顛屁顛過來恭喜。他心中高興得要命,因為梁州這道屏障被拆除,意味著青州的鹽湖指日可待。
現在正是農忙的時節,在地裡勞作的村民們很是歡喜,因為他們耕種的田地哪怕是租地,都有很大可能是屬於自己的。
種的還是那塊地,可是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當地盛產芋魁,也有不少田地種下成片的芋魁。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芋魁成為另一種農作物被當做糧食使用。它的產量比水稻那些高,飽腹感強,且易儲存,幾乎家家戶戶周邊都會種植。
賈叢修過來時,梁螢正在吉安縣看煤礦。
這個時期的采煤技術主要是露頭挖掘,也會開鑿直井的形式往下深挖。
梁螢看著運送出來的媒,比對鹽湖的興致還高。
那些煤石形態不一,有些色澤光亮,有的黯淡,被分開存放。
她心中好奇,問負責管轄煤礦的領頭,那領頭告訴她色澤光亮的石墨燒起來是沒什麼煙的,另一種則有煙,也更容易燃燒。
之前在溫縣那邊冶鐵工匠說用石墨煉生鐵效果不太好,她覺得可以改進。畢竟木炭用量太大,用煤最好不過。
還有那種色澤光亮燒起來少煙的煤,用煤粉做成平時煮食用的蜂窩煤最方便不過。但因著開采困難,價格跟鹽那樣是天價,還未使用到民用生活裡。
梁螢覺得日後可以研究一下開采技術,跟鹽價那樣把它打下來,用到民用裡,冶金,燒窯燒磚那些裡頭。
趙雉見她刨得滿手臟汙,無比嫌棄,皺眉道:“你撿石墨做什麼?”
梁螢興致勃勃道:“你不懂,它比鹽有趣多了,日後我們打下九州,我要差人專門做這個東西。”
趙雉對這些黑坨坨沒興致,梁螢則跟撿著寶一樣,說道:“梁州可是個好地方,我若是從這裡發家,何至於這般辛勞。”
趙雉失笑,打趣道:“你若是從青州起家,妥妥的小富婆,我何至於掏光了老本。”
梁螢:“青州不好,要在梁州的眼皮子底下長成著實不易,雖然有鹽湖暴富,可是身邊盤踞著一頭猛虎,若察覺到絲毫不對,立馬把你滅了,那才叫冤枉。”
趙雉:“你那狗膽也知道怕啊。”
這話梁螢不愛聽,伸手摸他的褲腿,落下一道顯眼的黑手印來。
趙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趙雉終是忍了下來,翻小白眼離去。
哪曉得梁螢忽地起身,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那衣袍頓時留下一隻手印,騷氣十足。
他再也繃不住了,臉綠道:“梁螢!”
梁螢露出“瞧我這狗膽”的表情。
不遠處的平頭瞧見這一幕,默默地偏過頭,卻又忍不住偷瞄趙雉的屁股,憋著笑。
不曾想,趙雉忽然道:“你,把外袍脫下來,給我換。”
平頭:“……”
媽的,為什麼你們打情罵俏,要讓我來背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