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看完了信, 心情顯然和薑寧昨日看完信時一樣。
薑寧親手給他倒了茶,讓他喝著平心靜氣,彆動肝火。
他這餘毒未清, 才受了那麼大罪就要連軸轉, 能少傷身一點就是一點吧。
林如海把信丟在幾上,想起是黛玉寫的, 又拿起來,想看第二遍,又猶豫,又放在膝蓋上。
薑寧看不過去, 接了過來,折好放回匣子裡。
林如海沉默了一會,喝了半杯茶,張口先說:“榮國公夫人——”
薑寧等了兩分鐘,沒等到下一句,知道他是不好在續弦麵前說原配母親的壞話。
她體貼地給他續茶。
林如海捧了新茶:“黛玉的二舅母——”
說到出這幾個字,他又停住了。
好吧, 薑寧心想。對續弦說原配的娘家嫂子哪裡做得不對確實也不太對勁。
其實她也不好對林如海吐槽賈母和王夫人嘛, 差不多的。
她誇了賈迎春和賈探春一句:“黛玉舅舅家的姊妹們還都不錯。”
林如海自己斷了兩個話頭, 這時忙接話:“賈家的女孩子確實都還——”
他一頓,看薑寧。
薑寧一頓,看他。
賈敏也屬於“賈家的女孩子”。
“噗——”太尷尬了,薑寧反而想笑。
好怪, 對當過小老婆的續弦誇和她有過節的大老婆是什麼行為。
“哈哈哈哈哈哈!”薑寧笑倒在榻上。
一說到賈家, 她和林如海之間的“雷點”真的太多了,真是避也避不過來。
林如海肩膀一鬆,也笑了。
“都是這賈寶玉不好!”他麵上微熱, 輕哼一聲,然後又不由認真生起氣,“被養得瘋瘋傻傻,竟不知禮!”
竟想給黛玉取字?他算什麼東西?
和黛玉相關,薑寧反而不似平常繼母一般顧忌頗多。
她昨天已經生過氣了,現下為了給林如海消氣,便說:“天地生人,自然有各樣的脾氣。比方老爺總說我‘率性灑脫’,換種說法,怎麼不算不知好歹、牛心左性呢?我又懶得很,家裡知道,外人不知道罷了。我雖也不喜歡賈寶玉,可他生性不同,看黛玉所說,竟是純然心性,和姊妹親熱不摻邪意,年紀又小,說話做事不妥當也是有的。”
賈寶玉吃丫頭嘴上的胭脂,到底沒吃到姊妹們嘴上,薑寧覺得自己也不算睜眼說瞎話。
薑寧也隻能護好自己家的丫頭,管不到彆人家裡。
等賈寶玉和襲人“初試雲雨情”的時候,她和林如海應該已經把黛玉接走了吧?
話說這時代的高門貴族家裡,若長輩不加以約束,男子幾乎才開始發育,就會去嘗試男女歡·好的樂趣了。
據薑寧的了解,富貴人家生活條件好,男孩有十二三歲遺*的,也有十一二或十歲就開始的。
咳,按賈寶玉發育得早算,他十歲時,黛玉九歲,還有兩年……
薑寧決定,若賈寶玉十歲後賈母還讓他和黛玉住在一所院子裡,她就讓林如海嚴正抗議!
她當然不是覺得黛玉和表哥住在一起就“違禮”“不清白”了。她的思想還沒被同化到這種地步。
她甚至希望緋玉、黛玉長到十幾歲時,林如海能允許她們和未來結婚對象多多相處,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還可以單獨相處,先談戀愛,有了一定感情基礎後再結婚。
但青春初戀萌動的美好是一回事,和好幾個男男女女都上過床的表哥對不知人事的表妹有心思又是一回事。
再比如,不得已的情況下,薑寧接受林如海睡丫頭後還和他發生關係。
但如果他玩了男人,薑寧希望他再也不要進她的臥房。
薑寧對不見影子的“未來女婿們”的要求又多了一條:
不能是同·性·戀或雙·性·戀。
薑寧對林如海的勸慰沒怎麼起作用。
林如海冷嘲:“年紀小?黛玉比他還小!”
薑寧給他順氣,引著他想正事:“快五點了,老爺什麼時辰出門?是在這裡吃早飯,還是咱們去找緋玉?”
“就在這裡吧。”林如海畢竟不是鐵打的。他精神緊繃了一整夜,又是與新任節度率軍捉拿常茂山,又是解毒,熬到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偏大事未完,又不能。
他閉上眼,略揉了揉太陽穴——薑寧從背後替他揉。他歎道:“彆叫緋玉看見我這樣了。”
“那傳飯?”
“傳飯吧。”
等飯的功夫,林如海下榻提筆,寫下“存周兄親啟”幾個字,又劃掉了,把筆擱下。
“老爺怎麼不寫了?”薑寧問。
不讓賈政好好教教他兒子嗎?
“史太君極溺愛賈寶玉。我這封信一去,賈存周必然要打,鬨將起來,問出是黛玉一封信惹的……”他搖了搖頭。
黛玉畢竟還要在榮國府住著。
“史太君已經壓著賈寶玉道過歉了,再鬨,便是黛玉無理。黛玉還說賈寶玉尤其體貼她。離黛玉寫這信已經過了快兩個月,還不知那邊現在如何,回信,還是等等再寫。”
林如海雙手撐著長案,心頭湧起一股無力。
任他是二品大員,三省總督又怎麼樣?還不是對女兒的委屈沒有辦法?
“妹妹,我……”
他下麵沒有話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