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家學了這麼久,八卦樓裡裡外外他早就研究明白了,就是這個八卦鈴,還有三樓屋頂上的符文,他搞不明白。
此時,三樓大廳,葉平川坐在上首聽葉文正說高家的事情。
高家這次元氣大傷,說白了要不是彭家不想高元茂下去後再上來一個不好把握的人,高元茂這次肯定就涼了。
高家傷了根基,依附高元茂的葉問宗自然好不了。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葉問宗以為高家這次倒黴主要是因為彭家出手,慢慢的他也咂摸出味兒了。
“昨天他親自上門求見葉眉,請葉眉當中間人傳話,他想親自來咱們家道歉,再去祠堂磕頭。”
葉文正看向族長:“葉眉還沒答應,主要看族裡怎麼想。”
“哼,他和他爺爺葉奇山引狼入室,要不是因為小偷不清楚咱們家情況,咱們家寶貝說不定就被偷了。”
“他現在倒黴了,就說要過來道歉。當初他把咱們家賣了的時候怎麼沒說來道歉?”
“我看呐,葉問宗和他爺爺葉奇山一樣,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玩意兒。”
“嘴上說道歉,真心能有幾分?”
葉平川舉起雙手往下壓,示意大家先彆激動。
“我看呐,他想來就來,道歉可以,祭拜祠堂就算了,從道理上來說,兩家早已分宗,咱們也不是一個祖宗,不稀罕他祭拜。”
葉平川這麼說,也是覺得既然彭家都說先穩住現狀,那他們能配合的話就先配合著,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說。
“哼,我就是看碧峰山葉家人不順眼!”一個族老道。
葉平川勸了一句:“難道我看他就順眼?咱們這不是為了大局麼。”
他們葉家,說到底還是能人少了一些。
否則,像高元茂這樣的人,要拿葉家做筏子,也要掂量掂量。
不過經過這次,他們和碧峰山那邊多了一筆新仇,以後他們再也求不到他們家來。也算是好事一件。
發自內心地說,他們兩家真不是一路人,兩家如果關係還過得去,葉問宗求過來,他們幫還是不幫?
肯定不幫,不過他們家要占據道德製高點,他們不幫,也不能讓外人說他們錯。
“既然答應葉問宗過來,那咱們要跟小姑奶奶說一聲不?”
“說吧,你明天上山跟乖寶說一聲。”
“是,族長。”
一片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李煜回頭,見開會的葉家人下來了,李煜站起身恭敬地叫人。
葉平川笑著說:“你爸把你丟到這裡就跑了,什麼時候來接你?”
“不知道,我爸走的時候說,冬至前回來接我,估計也快了。”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立冬都已經過了,下個月就是冬至。
“你爸要是不來接你,你就留在我們葉家過年。”
李煜笑道:“我巴不得,我們家不像葉家熱鬨。”
葉家族老們都笑起來,要說熱鬨,李家真比不上他們葉家。
李家的主支,繼承了家族傳承的也就是李康和李煜父子,其他人都不太行。
李家主支和葉家主支一樣人丁單薄,葉家好歹還有蒙學和族學,村裡孩子多,每天吵吵鬨鬨顯得人丁興旺。
“晚上風冷,彆在這兒坐太久,早點回去休息。”
“是,謝謝您關心。”
葉平川又問了問李煜學習情況,又說:“冬天冷,你白天在三樓學習,記得問他們要個火爐在一邊放著。”
葉平川細細叮囑了一遍才回去。
月亮掛上枝頭,八卦樓前的孩子們都被家長叫回去,每家窗戶都被暖黃的燈光照亮,在冬日裡顯得格外溫馨。
葉文正回到家時,王蘭也剛回家一會兒。
“洗臉水燒好了,快點過來洗臉。”
“嗯。”
夫妻倆洗完臉,洗臉水倒洗腳桶裡麵,又往裡麵添了一瓢熱水,夫妻倆腿挨著腿泡腳。
“我剛才去許嫂子家,前些日子霜霜碰到那個倒黴事兒,現今看著好像緩過來了,許嫂子又忍不住操心霜霜的婚事。”
“怎麼這麼急?”
王蘭伸手把擦腳帕扯過來,:“也不是著急,許嫂子擔心霜霜遇人不淑,就說咱們先看著,先把不靠譜的人篩選一遍,再叫霜霜去見見,合適的話再處。”
王蘭感概萬千:“家裡養女兒真是讓父母操心,特彆是選女婿這事兒,考慮得再齊全,也怕中間出個什麼岔子,女兒以後過得不幸福。”
“咱們家小姑奶奶不用操心,她挑對象好挑,出不了岔子。”
王蘭跟丈夫想的不一樣:“我看不見得。”
小姑奶奶那樣的聰明人,沒人能糊弄她,她自己又是個想得明白的,叫王蘭說,這樣的人更不容易找對象。
“你說,得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咱們家小姑奶奶?”
葉文正語塞,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王蘭說:“咱們家小姑奶奶這樣的情況,肯定不會嫁到彆人家,那就是要找個肯入贅的。既要男方入贅,還要挑個好的,哪有那麼合適的人?”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葉文正扯過帕子擦腳:“咱們家小姑奶奶年紀還小,慢慢找吧。”
年紀小嗎?也不小了。
再過兩個月就是六九年元旦了,小姑奶奶就十二了,等到小姑奶奶長大,也就隻剩下六七年工夫了。
今天和王蘭聊過後,許靜和王蘭想到一塊兒去了。
夫妻倆上床睡覺,許靜拿手拐子捅了葉定國一下:“你說李煜那孩子怎麼樣?”
“挺好,為人謙遜隨和,聽說學習也不錯,是個不錯的孩子。”葉定國打了個哈欠:“李康有這個兒子繼承家業,算是運氣不錯了。”
“還有他長得高呢,臉長得也好看,英俊呢。”
葉定國翻了個白眼:“我想睡了,你想說啥直接說,彆拐彎抹角。”
要不說是夫妻呢,許靜一開口葉定國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許靜撐起上半身,拍拍他的臉:“你說,李煜配咱們家乖寶怎麼樣?”
葉定國嗬嗬冷笑:“不怎麼樣,睡覺!”
許靜氣的推他一下:“你剛才不是說他挺好的,現在就看不上了?”
葉定國不想聽,裹著被子翻身,臉朝外麵。
“葉定國,你把被子卷走了我蓋啥?”許靜扯被子扯不動,給他一腳。
葉定國在床上扭來扭去,把卷在身下的被子放出來一截兒:“快睡!”
許靜扯著被子蓋好,葉定國以為媳婦兒睡著了的時候,許靜冷不丁地開口:“我覺得李煜不錯,他和咱們乖寶都是修道之人,兩個人也能互相理解。咱們家乖寶還比他強,他也會尊著敬著咱們乖寶,不會讓乖寶受氣。”
葉定國不耐煩:“你隻知道他們倆都是修道之人,你說以後他們生的孩子姓葉還是姓李?”
“李康隻有李煜一個兒子,能讓孫子姓葉?”
“乖寶生的孩子,不管是兒是女,家裡的族老們能讓孩子姓李?”
“再說了,夫妻要的是尊著敬著嗎?因為你強,所以尊著敬著你,尊著敬著那還是夫妻嗎?咱們要的是他心裡有咱們家乖寶!”
許靜心裡不服氣,但是不得不承認,丈夫說得對。
聽到媳婦兒唉聲歎氣,葉定國一下坐起來:“還睡不睡了?”
許靜橫了他一眼:“葉定國,你今天脾氣有點大。”
葉定國一摸頭,露出傻笑:“我不是衝你,我就是心情不好。”
“是,一說起女兒要嫁人你就心情不好。”
那可不,無論是大女兒還是小女兒,哪個女兒嫁人他都心情不好。
都是糟心事兒,彆提了。
葉霜不知道爸媽為了她的婚事操碎了心,她現在隻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一點都不想處對象。
上午葉文正上山一趟去見小姑奶奶,下午下山後,就開車準備回城了。
葉秋和葉霜倆也跟著一塊兒回去。
因為縣長夫妻親自去百貨大樓接過葉霜,過完一個周末回去上班,葉霜發現,原來看她不順眼的那些人,態度又對她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親切得不像話。
葉霜隻是笑了笑,人性呀!
所以說,當個簡單的人最快樂,尤其是,她還有本錢當個簡單的人。
葉霜的底氣太足,整個人透露出那種沉靜篤定的氣質,吸引了很多人。
葉霜的家世讓他們不敢隨意對待她,也有膽子大的,熱烈地追求葉霜,不過都被葉霜拒了。
她現在不想談戀愛,除了上班之外的空閒時間,她都想回家和爺爺爸媽、乖寶待在一起。
月底百貨大樓調了一車燈草絨布料過來,除了常見的暗紅色、黑色之外,有十幾匹白色的布,葉霜趕緊搶了一匹。
為了買布,把存了這麼久的布票都花了還不夠,還跟關係好的人換了好些。
最近降溫有些快,山上肯定更冷,乖寶喜歡白色,就用白色的絨布給乖寶做一身衣裳,再做一床被套。
絨布做成被套蓋起來暖和呢。
等到周末休息,葉霜抱著買的布回家,到葉渠公社剛下車,就看到葉偉叔帶著一對夫妻從公社辦公室出來。
“霜霜回來了。”
“嗯,回來看我爸媽。”
聽見葉偉喊霜霜,葉問宗下意識扭頭看葉霜,就是因為她,葉南音發火,彭家才下手整治他嶽父。
高秋也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到葉霜還隻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就因為彆人的私心吃了那些苦,她不禁有些愧疚。
葉霜不認識高秋,但是認識葉問宗,她冷眼看著葉問宗夫妻出現在這裡,真是搞笑。
“葉偉叔,我先回去了。”
“回吧,小姑奶奶今天山下家裡,你回去就見得著。”
葉霜沒好氣地瞪了葉偉一眼,就這兩個人,還值得她家乖寶下山專門來見他們?
葉偉被瞪的莫名其妙:“這個丫頭!”
葉問宗苦笑:“葉霜不是對你,是對我,都怪我辦事不周到。”
葉偉皮笑肉不笑,辦事不周到?嗬,可真會替自己推脫。
要不是族長吩咐,他根本不想搭理葉問宗。
幾年不見了,葉問宗從個剛畢業的愣頭青,變成說瞎話還說得無比真誠的人,虛偽得恰到好處,官場真是鍛煉人呢!
葉偉想起自家那個蠢兒子,他以後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看他不打斷他的腿。
葉偉帶著葉問宗夫妻去葉家村,路上被好多葉家人行注目禮。
高秋有些不安,葉問宗牽著她的手,叫她安心,不會有什麼事。
葉平川沒有在八卦樓見他們夫妻,葉偉把人帶到葉家院子裡,葉平川請他們夫妻喝茶。
說是請,上首左右兩邊坐的是葉平川和葉南音爺孫倆。
葉問宗和高秋夫妻隻能坐在下首。
高秋坐下,不經意地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小姑娘,心想,他們夫妻真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感覺到高秋在看她,葉南音抬頭看她。
被葉南音清冷的眼眸看著,高秋慌忙挪開眼睛。
剛坐下,葉問宗說了好些抱歉的話,一是替他爺爺道歉,而是為他嶽父道歉,再說他自己在其中沒有調節好,才鬨出這樣的誤會。
都是明白人,葉問宗也知道葉平川他們肯定清楚真相,什麼都不說了,先道歉吧。
葉平川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來之前我跟葉局長提過,為表示歉意,我想去山上祠堂給祖宗磕頭,再上柱香。”
葉平川淡淡道:“不用了,你和我們家也不是一個祖宗,我葉家祠堂不能讓外人進。”
更多示好的話被堵在嗓子眼兒,葉問宗想了一下再說:“聽您的。”
見丈夫這麼委屈求全,高秋難過不已,又不敢幫腔說話,著急得不行。
葉南音垂眸看茶碗裡飄起的碧綠茶葉梗,葉問宗真是好福氣,明明是因為利益結合,卻能碰到這個全心全意心裡隻有他的女人。
她以後會不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話不投機半句多,葉平川借口還有其他客人,蓋上茶杯送客。
說是送了,高秋和丈夫離開葉家村時,總感覺他們是被趕出去的。
葉問宗安撫她:“沒事兒,來之前咱們不就猜到了嗎?”
猜到歸猜到了,高秋還是為丈夫委屈。
葉問宗歎氣,誰叫他們不如人,誰叫他們授人以柄,沒辦法的事。
隻盼望,他們千裡迢迢來這一趟,至少能維持表麵的和平。
葉問宗借口要去山上四方園祠堂磕頭,其實想去見見彭振。
可惜了,沒見到。
葉平川送客,葉偉卻不能讓外人說他們葉家不懂待客,所以把葉問宗夫妻請到公社人民食堂吃飯,還點了四菜一湯。
他們這一桌的窗戶對著大街,等上菜的時候,高秋看到一輛軍車開過來,開車的人身穿軍裝,坐在副駕駛上的那個人是個須發皆白的道士。
葉問宗眼睛尖,一下看到開車那人的肩章,分明是師長。
軍車往葉家村開,守在路口的民兵隊顯然認識車上的人,遠遠看到就抬開了攔路的路障。
“葉書記,剛才過去的車是……”
“啊,有車嗎?我沒看到。”葉偉裝傻。
“你們先坐著,我去催催菜。”
葉偉有些等不及了,早知道真有客人過來,他請葉問宗吃什麼飯呢,浪費時間。
人民食堂的廚師都是葉家人,葉偉催他們動作快點,他們真快起來,十分鐘就把四菜一湯上齊了,就是不是他們點的那些菜。
廚師出來解釋:“你們點的菜今天沒有了,要吃那些菜下次請早。”
至於他們點的菜是不是真沒有了,不重要,葉偉三兩下吃完了,葉問宗和高秋夫妻倆也沒有拖著慢慢吃,也很快放下碗筷。
見他們放下碗筷,葉偉笑著說:“你們很趕時間吧,我送你們去車站坐車。”
葉問宗客氣拒絕了:“我認識路,我們自己去。葉書記還有事兒就先去忙吧。”
見葉問宗這麼說,葉偉連客氣一下都沒有,扭頭就走。
“強子,你的自行車借我一下。”
叫強子的年輕人推出來一輛半舊的自行車:“叔,一會兒給我騎回來。”
“行。”
葉偉騎車趕回村裡,把車隨便一停就問:“剛才來的那倆軍車呢?”
葉清塵過來報告消息:“在小姑奶奶家,來的兩個人一個是龍虎山掌門張守一,還有個是西南邊境北芒山駐地的熊師長。”
這兩個人怎麼湊一起了?
聽見這兩個人的名字,葉偉想到的頭一件事,就是邊境那邊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沒出什麼大事,美國佬那邊上個月不是宣布停戰了嗎,熊師長想請小姑奶奶幫忙超度戰場亡魂。”
“小姑奶奶答應了?”
“拒絕了!”
葉偉臉色一變,這種攢功德的好事,小姑奶奶從來沒有拒絕過。
這其中有什麼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