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聽到這話,還是要他們自己內部的人才行。
“我帶你去找張林。”
張林自己就是知青,和葉渠公社的知青們的關係一向維護的好。知青們空閒的時候私下裡經常一塊兒玩,如果真有什麼事,他們肯定會聽到一些風聲。
明麵上王城這個人什麼都好,挑不出錯兒,越是這樣的人私下裡做的事可能越驚悚。
譚文森想查查王城有沒有借職位之便搞男女關係,王城已經死了,隻能從知青那邊探探消息。
葉霜帶著楊俊找到張林時,張林就猜到了譚文森的想法。
“這個事兒交給我,我一會兒就回葉渠公社。”
“謝謝了,麻煩你跑一趟。”
“不用這麼客氣。”張林說:“我來不及回去跟葉秋說,一會兒你幫我帶個話,跟她說我明天回來。”
“行。”
張林回葉渠公社的時候,順手買了兩斤肉,下車後直接去知青點。
“喲,張哥怎麼今天有空回來?”
“張哥來了!”
“稀客啊!”
張林把肉遞給一個女知青:“稀客什麼呀,我哪個月不過來?”
大家夥兒都笑起來:“正好,最近忙秋收累的不行,咱們晚上開開葷。”
大家夥洗菜的洗菜、燒火的燒火,看得出來,雖然秋收忙碌,也累人的很,大家有說有笑,狀態都還可以。
至少表麵看著,不像有什麼煩心事。
張林蹲過去幫忙擇菜:“二十號就是中秋節,大家夥怎麼過啊?”
“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唄。”
一個和張林關係好的男知青湊過來:“隊長說了,中秋節隊裡給我們出十斤麵粉,我們打算自己烤月餅來吃。”
“你們還會烤月餅?”張林誇張道:“我以為你的水平,也就隻能自己熬粥喝喝。”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這話也沒說錯。
不過,都下鄉多少年了,廚藝肯定比以前好多了。
“去年隊長家不是做了月餅嘛,還給我們送了幾個,到時候我們去問問怎麼做的,自己學著來唄。”
“就是,咱們還有最後一塊臘肉,到時候做臘肉月餅。”
“啥,臘肉月餅?月餅還有鹹口的?”
“你丫南方的?”
一個女知青忍不住笑:“彆搭理他,南方也有鹹口的,他就是故意這麼說惹你。”
說起中秋節,氣氛又熱烈了不少,張林瞬時問道:“到時候你們要不要辦聚會?把其他公社的知青請過來?”
“算了,現在怕是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張林說:“是不是怕月餅不夠分?要是不夠,我想辦法給你們多弄點麵粉過來,一年到頭聚一次也不容易。”
“不是因為舍不得吃的,是因為新莊公社。”
“新莊公社怎麼了?”張林反問。
“顧琴這個人張哥還記不記得?”
“記得,我記得她是上海來的知青,跟咱們一批來的,一直表現的很好,去年她不是拿到回城的名額回去了麼。”
從六九開始,就有知青回城的政策,隻要通過知青小組評議,再通過公社推薦,知青辦審批等程序後就可以通過招工、參軍等等政策回城。
顧琴表現好,通過了推薦和審批,上海那邊又有單位肯接收,去年年前,顧琴順利地回城了。
當時正是過年期間,農閒,他們還給顧琴辦了一個簡單的歡送會。
“唉,回去是回去了,就是人沒了。”大家表情都有些難過。
張林心頭一跳:“怎麼沒的?”
“不知道,我們也是聽李舟說的。”
李舟也是新莊公社知青,聽說和顧琴是同學,李舟為人比較沉默寡言,和新莊公社其他知青點的知青關係處的一般,唯獨和顧琴關係十分要好。
開始大家以為他們倆在處對象呢,顧琴當眾否認,說他們隻是朋友。
顧琴否認之後再沒人提這個話,大家都知道,顧琴想回城。
平日裡顧琴乾活賣力,還和公社的社員們搞好關係,空閒的時間還會參加掃盲班,教不識字的社員們認字。
她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當初她被推選回城,就算看顧琴不順眼的人,都說不出反對的意見。
顧琴順理成章地回城了,顧琴的回城也激勵了其他想回城的知青,都學顧琴的路子,勤勤懇懇乾活,為公社做貢獻。
特彆是李舟,明明是一個內向的人,為了和社員們打好關係,主動去和人交談,還會幫人帶孩子,把大家都看傻眼了。
“李舟人呢?”
“前天請假回家了。”
“說起來也奇怪得很,秋忙的時候請假回家,他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麼。”
等投票選知青回城的時候,人家提起他秋收請假回家,逃避勞動,他肯定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聊天的時候也沒耽誤做飯,飯做好了,大家要求張林坐下一起吃。
張林擺擺手拒絕:“你們吃,家裡做了我的飯,我不回去我丈母娘又該念叨我了。”
既然如此,大家也沒強留。
“張哥有空過來玩啊!”
張林回家,丈母娘真在。這幾年葉小魚接管了小姑奶奶的一日三餐,族學又有孔大廚幫忙看著,江英不用時時守在四方園,回家的時間也多了。
江英招呼張林吃飯:“早前他們說你回來了,我做好飯還不見你回來,乾什麼去了?”
“有點事兒,去知青點轉了一圈。”
江英給他夾菜:“是不是知青們鬨出事了?”
張林歎氣,一言難儘。
第二天一早張林回城,去公安局找譚文森。
“有線索了,你們去查查李舟這個人。”
按照知青他們的說法,李舟三天前就請假回家了,他有不在場證據。
但是誰能保證李舟真的出發回家了?
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也不能不管,譚文森安排楊俊帶著人去火車站打聽,務必要仔細打聽,問有沒有人見到李舟上火車。
火車站人來人往,想調查一個人幾天前是不是去過,不是那麼容易的。
為了儘快得到消息,公安局幾乎所有人都撒出去了。
除了值班的人和看門的大爺,今天公安局裡幾乎沒人。
半夜時分,夜黑夢甜的時候,一個年輕男人熟練地翻牆進家屬院,他像是回自己家一般,上樓,停在一戶人家門口,掏出鑰匙,輕輕扭開門鎖。
他輕手輕腳地進去,緩緩關上門,哢嚓一聲。
門關了!屋裡的燈亮了!
昏黃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燈光下譚文森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譚文森緩緩叫出他的名字:“李舟!”
李舟笑了,無視屋裡十幾個公安,隨意地掏出掛在腰上的菜刀,放桌子,自己拖了張板凳過來坐下。
“我以為你們還在火車站打聽我的消息,沒想到你們在這裡等我。”
李舟笑著說:“你們挺聰明!”
王城全家被殺,凶殺現場的門鎖都是完好的,王城家在二樓,幾乎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猜測,凶手是從陽台進來,殺人後離開。
原本譚文森也這樣以為,直到張林說出李舟這個名字,譚文森再細查,聽說李舟爺爺是鎖匠,李舟也跟著學了一手,有一回顧琴箱子的鑰匙丟了,李舟弄了個小鐵絲就把鎖開了。
其他知青們這才知道,李舟還有這一手。
譚文森打電話聯係上海那邊的公安,上海那邊的公安查到顧琴的真實死亡原因,是七月初打胎的時候大出血死亡。
顧琴一個年輕姑娘,沒結婚,甚至連對象都沒有,怎麼會懷孕?
從進門後,李舟一直笑,笑著笑著,他控製不住流淚:“你們猜到了顧琴是怎麼死的吧?”
王城一家是他殺的,今天這家的主人是丁全,也是知青辦的,李舟今天是來殺丁全的。
丁全此時躲在臥室,嚇得瑟瑟發抖。
“顧琴這樣好姑娘,為了回城拚儘全力,王城、丁全這樣的人渣用一個簽名威脅她,玷汙她,最後還害她沒了性命,他們都不該活著!”
李舟站起來,憤怒瘋狂地雙手錘桌!
譚文森盯著他:“放心,他們一個都跑不了,你也是!”
李舟笑了,緩緩坐下,雙手自然地垂在身體裡兩邊:“你既然敢承諾,我肯定信你,反正我現在也跑不了。”
“但是,如果你敢騙我,就算我死了,鬼魂也會來找你算賬!”
李舟的眼神如惡鬼:“你和葉家交好,應該知道這個世上有鬼吧!”
“我知道!”
李舟束手就擒,被公安帶走。
楊俊一腳踹開臥室的門,丁全嚇得渾身一哆嗦。
“輪到你了!”
李舟殺王城全家,殺人償命,他已經沒有活路了。
槍斃之前,李舟家人和顧琴家人來送他,一看到他,顧琴的媽媽哭到昏厥,嘴裡還念叨著,你們倆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啊!
李舟是笑著告彆家人的,他說他不後悔。
唯一後悔的是,丁全還活著。
丁全作為全國知青辦裡的敗類典型,就算是活著,他以後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
有王城全家被滅,和丁全這個生不如死的例子擺著,那些仗手裡的公權力,就對回城知青動手動腳的人,也該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案子破得很快,譚文森臉上卻沒個笑。
作為曾經的過來人,吳局長跟他說:“戰場上生死來的比這個更慘烈,但是被敵人打死和被自己人害死,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吳局長說得很是。
周末休息,譚文森去葉家村,晚上住在關叔家,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飯,他爬山去四方園。
他想見她!
葉南音看到他後說:“你該留在戰場上,你的能力,你的偏好,你的命格,注定了你能在戰場上如魚得水。”
可是,戰場上沒有你!
“你來找我有事?”
譚文森嗯了一聲:“想找你求一張平安符。”
葉南音驚訝:“你還用平安符?”
隻要不在刀槍無眼的戰場上,誰拿他有辦法?
好像被她高看了,譚文森忍不住笑意:“就當我求個心安吧。”
一張平安符罷了,葉南音隨手給他拿了一張:“彆碰水。”
最開始,葉南音認出譚文森的身份後,麵對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譚文森清醒後,一直沒來找過她,這麼長時間,她倒是有些事想問他。
“我死後,啟盛朝如何?”
“朝廷南遷,一年後覆滅。”
“百姓如何?”
“短暫的動亂後就恢複正常了。”
“神算門呢?”
“北朝皇帝想請您師父出山擔任國師,您師父拒絕了。”
當初她用生命為代價的那場咒殺,讓北朝上下心驚膽戰,算是徹底知道神算門的厲害。
葉南音摸著手裡的國師印:“這是我師父送過來的?”
“對。”
“那潛龍穀呢?”
“我不知。”
葉南音嗯了一聲:“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也是我師父送你來的?”
譚文森不想提。
雖然譚文森不提,葉南音也猜出一二。
她想問的是,他付出那麼多,來這裡做什麼?
上輩子她第一次見他,他身上籠罩著一層功德金光,如果他不來這裡,而是正常投胎,他會是福壽雙全,大富大貴的命。
譚文森不想回答這個話題,借口還有事,轉身走了。
葉南音獨自喝完一杯茶,她想,有個熟人在這裡,偶然見見,聊聊以前的事情,也不錯。
譚文森如果知道她的想法,說不定會鬱結好久。
你隻想和我當個熟人嗎?
不過,就算是熟人也好,至少熟人能時時見著。
譚文森下山,感覺身體有些累,有點喘不上氣。
關晗之給他檢查後,提筆寫藥方:“之前給你抓的藥都熬了喝了嗎?”
譚文森:“……”
關晗之橫了他一眼:“你真以為自己年輕身體好?彆逗了,你這樣的身體,現在上戰場人家都嫌你累贅。”
抓好藥,關晗之把藥扔給他:“下次回來再這麼病怏怏的,就彆進我家門。”
譚文森知道自己不對,說了好些話才勉強哄好了關叔。
走的時候,故意說:“我走了!”
“滾吧!”
嘖,真生氣了!
譚文森帶著大家短短兩天內破了王城全家被殺案後,局裡人對他的態度又變了一變。
開始時對他尊敬隻是表麵功夫,後來看在葉家的麵子上吹捧他,現在卻是因為他的破案實力尊敬他。
楊俊對譚文森的態度也是變了又變。
開始把譚文森當做副局長尊敬,後來把譚文森當作有實力的副局長尊敬,最後得知他能和葉霜的妹妹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茶,譚文森就登上了他不能得罪的終極名單。
楊俊主動跟譚文森走得近,譚文森看在葉家的麵上,也願意提攜楊俊。
譚文森表現出來的態度也影響著單位裡的人,楊俊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在單位的地位比以前高多了。
以前單位年紀大的人都稱呼他小楊,現在稱呼都改了,改叫他楊公安。
彆說,還真有點不習慣。
中秋節,譚文森收到北京寄來的包裹,包裹裡除了點心外,還有不少點心票。
譚文森留了幾張點心票,其他的都給楊俊。
“譚哥,這怎麼好意思。”
“你不要?”
“要要要!”
楊俊這段時間都在和人換點心票、糖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這是在為結婚做準備了。
譚文森想的是,畢竟是她的姐姐結婚,能幫襯就幫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