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看了劉瑉一眼:“那家夥不會真的去找張局長要文憑吧?”
“我看要文憑隻是順便,他肯定是嫌棄這裡熱,想回潛龍穀住幾天。”
劉年聽說葉清塵要去找張局長要文憑,有些期待,要是真能要來,下個月他去婷婷家提親,麵子上也能好看點。
“啥?你下個月就要去提親?”
“是啊,我連適合我和婷婷結婚的黃道吉日都選好了,就在十月份。”
葉劉瑉豎起大拇指,還是你牛!
現在已經六月下旬了,十月份,也不遠了。
七月十號,劉年去李婷家提親,葉清塵還沒要來文憑,據他說,他還在潛龍穀裡住著,每天去找張抱樸要政策。
他這話,劉年、劉瑉和李煜肯定是不信的,隻能騙騙剛進特彆行動局的小孩兒。
雖然沒有文憑,劉年有個好工作,加上他的特殊身份,沒人挑他文憑的短處,順順利利地就訂婚了,劉年如願地把婚期定在十月份。
又過了一月,八月初,第一次科學與教育座談會成功召開,關於高考招生這個話題成為會議的重點。
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本來隻在私下討論的恢複高考,立刻變成公開討論了。
這時候,書店人滿為患,到處都是搶購教材的人。
書店搶空了,腦子聰明的人往回收站跑,到底還是去晚了,回收站裡到處都是人,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遠在西南的葉家村眾人,聽到這個消息驚喜不已。
大部分人這時候才開始買書,著手準備複習,葉家村的人都已經複習三個月了。
葉家的年輕人潛心學習,從夏收學習到秋收,十月二十一號,恢複高考的消息見報,全國各地的年輕人都高興瘋了。
城裡的年輕人們湧上街頭慶祝,在鄉下的葉家的年輕人們,看到報紙鬼吼鬼叫了一會兒,被葉平川訓斥了一頓後,所有人都老實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學習。
一個月後就要開始考試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在縣城一邊上班一邊複習的葉家年輕人,看到報紙上的消息,齊刷刷去單位請假,當天上午就收拾行李回族裡。
這一個月不能分心,要專心學習做最後衝刺!
一個又一個好消息傳來,葉南音的心情也特彆好。
剛好大王和美人也醒來了,葉南音叫葉小魚帶人去伏龍泉撈了兩桶魚,今天做魚吃。
聽說今天有伏龍泉的魚,好幾天沒上過灶的孔大廚擼起袖子過來。
魚做好後,先給小姑奶奶送去,剩下的魚一半給族學裡的孩子,一半給備戰高考的葉家年輕人。
“一人一碗魚湯,都要喝完,彆浪費了。”
葉小魚還沒交代完,端著魚湯的人已經把魚湯一口悶了,還咂咂嘴回味。
“跟記憶中一樣好喝,就是少了點。”
開玩笑,這麼好喝的魚湯,怎麼可能浪費了。
“要是高考前咱們也能喝上魚湯就好了。”
葉小魚說:“你們好好複習,我去跟小姑奶奶申請!”
葉霜的肚子大起來了,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搞學習,每天累的不行。許靜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葉霜身上還是不長肉。
葉霜有時候學著學著,還會偷偷背著人掉眼淚,楊俊好聲好氣地哄著,再堅持一個月就好了。
不求考多好的學校,隻要考上就行。
他們夫妻倆學習都很一般,即使比外麵的人提前了幾個月學習,葉霜覺得自己應該也隻能考上個中專。
他們夫妻倆都商量好了,就留在省城讀書。
帶著對光明未來的期待,和各種不確定性,努力堅持著,終於熬到了一個月後。
高考那天早上,葉家給族裡所有考生準備了雞蛋、饅頭、油條,配的是新鮮熬出來的魚湯。
江英站在門口喊:“每人半碗魚湯,彆喝多了,免得考試的時候跑廁所。”
輪到葉秋和張林打湯時候,江英看了女兒女婿一眼:“好好考,彆有壓力!”
“嗯。”
葉渠公社的考生格外多,縣裡教育局為了考生方便,專門在葉渠公社開了個考點,距離葉渠公社比較近的四五個公社的考生,都來葉渠公社考試。
考試前半個小時,提前到的其他公社的考生們,看到一大群葉家年輕人們,精神百倍地朝他們走來。
新莊公社一個知青小聲嘟囔了一句:“咱們其他公社本地的考生加上知青,都沒有葉家的考生多。”
“那可不,就是因為他們人多所以才在葉渠公社辦個考點。”
聽說教育局那邊原來是打算叫所有考生去縣城參加考試,第一輪篩選考試後,發現葉渠公社的考生特彆多,開會商量後,才在葉渠公社開一個考點。
“監考老師來了。”
一輛汽車開過來,汽車門打開,譚文森最先從車上下來,後麵跟下來十幾個公安,他們受教育局請托,過來維持秩序的。
所有考生都進教室後,在公安的監視下,監考老師們把車上封存的考卷搬下來,分好考卷後,才兩兩走進考室監考。
丁零零~
開考的鈴聲響起,這就是他們衝向光明未來的號角,手中的筆就是他們的武器。
考卷發下來後,所有人埋頭作答。
丁零零~
收卷的鈴聲響起,所有人停下筆,茫然四顧,不知道身在何方。
就這樣,在衝鋒和衝鋒後茫然的狀態裡不停切換,都忘了具體切換了幾次,所有的考試就結束了。
結束了!
考試結束後,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慌起來,不管平日裡學得如何,現在這會兒,都覺得自己哪道題沒答好,哪道題可能做錯了。
慌亂之中,葉家年輕人想到了小姑奶奶,一個個都往四方園跑,找葉小魚拉關係,他們想見小姑奶奶一麵。
所以,這是遇事不決,求助小姑奶奶嗎?
葉家人還能往四方園跑,葉渠公社的知青們沒法子,偷偷摸摸去葉渠公社鎮外小山上的那個寺廟。
對的,就是那個把哼哈二將和土地公和土地婆的坐下童子的腦袋砍下來,丟到路邊的那個寺廟。
十年過去了,當年的老和尚老得須發皆白,很有仙風道骨的味道。
一群年輕人來他這兒臨時抱佛腳,他也不生氣,熱情地指揮著所有人上香跪拜。
可憐見的,好不容易能給他寺廟裡的神仙們拉一波香火,可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老和尚甚至在想,再等一兩月,等高考成績出來後,那些考中的考生,是不是還得來還一波願啊?
等香客都走了,晚上沒人的時候,老和尚領著他養大的那幾個孤兒,趁著夜色,把在公路邊趴了十年之久的哼哈二將和兩個童子抱回去。
連夜把腦袋安裝回去,老和尚心裡總算舒坦了。
十年了,他總算不用受良心的譴責了,請幾位神仙原諒老僧,當年也是迫不得已。
葉渠公社鎮外公路邊的哼哈二將不見了,每天在這鎮上巡邏的民兵隊的人罵罵咧咧,到底是哪個缺心眼兒的把哼哈二將偷走了?
白天,幾個去寺廟裡拜文曲星的知青們在寺廟裡發現失蹤的哼哈二將!
怎麼說呢,這算是物歸原主吧!
不算偷!
老和尚深夜偷回哼哈二將,頓時變成一個有趣的笑話,傳遍了整個公社。再聯想起十年前哼哈二將被老和尚犧牲的場景,笑的人眼淚都出來了。
嘻嘻哈哈衝淡了等待的焦急,休息了幾天,大家慢慢從緊張備考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為備考,今年的重陽節都沒好好過,現在農閒了,大家都有空,葉大兵他們幾個跑去豬圈裡看了一回,回來就吆喝著要燒水殺豬,必須吃頓好的補補身體。
葉偉把領頭的葉大兵罵了一頓,考完試不回單位上班,整天在家惹是生非乾什麼?
第二天,有工作的葉家年輕人都被趕回縣城上班,留在葉家村的年輕人也沒閒著,被家裡老人趕山上去打兔子、撿板栗。
七八年元旦節,葉大兵他們借著小姑奶奶生日,挑了一頭大肥豬宰了,不僅吃上了新鮮的紅燒肉,還吃上了葉小魚的拿手菜,九轉大腸。
“可惜了,隻有一頭豬,一副腸子,都點不夠吃。”
葉偉瞪了兒子一眼:“我看家裡隻有你一個不成器的,還不夠我揍!”
葉大兵衝他爹嘿嘿一笑,扭頭跑了。
元旦過後沒多久,第一封錄取通知書到了。
葉朵朵興奮的又叫又跳:“我被錄取了!爸媽,快來看,我被大學錄取啦!”
“錄取啦?哪所大學來著?”
葉朵朵爸媽正在廚房做午飯,聽到女兒歡喜的叫聲,連忙從廚房跑出來。
“哈哈哈,複旦大學,我被複旦大學錄取了!”
“哎喲,咱們女兒可真爭氣。”
“小姑奶奶說得沒錯,東南方向利咱們閨女,回頭給小姑奶奶磕頭去。”
葉朵朵的通知書到了,葉家其他年輕人的心懸起來了。
第二天,有三封錄取通知書送到,頓時,三家人歡天喜地請客吃飯,去祠堂給祖宗磕頭,去’登天梯’那兒給小姑奶奶磕頭。
第三天,第四天,不停地有錄取通知書送來,葉家村沉浸在歡樂的海洋裡。
比起葉家村,葉渠公社的知青們,拿到日夜期待的錄取通知書,哭起來笑中帶淚。
為這些年的青春,為這些年受的苦而哭!
好在,壓抑的日子總算過去了,明天,明天他們就要啟程回家!
考上的知青們,都在年前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去葉家道謝後,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地回家。
葉渠公社的知青有多少人考上?
算上中專,所有人都考上了。
過年前,葉渠公社的知青點都走空了。
程崢和張林兩人來了一趟,把知青點裡裡外外打掃乾淨。
“以後,這裡應該不會有人來了吧。”
“應該不會了!”
時代變了,大家都有更多的選擇,奔向更好的前程。
鎖上門,兩人回去,程崢問:“你們夫妻都考上了,怎麼沒帶你媳婦兒回家過年?”
“不著急,我們倆都報的北京的學校,等過完年去學校報到的時候再回去。”
張林問:“你不回去?”
程崢搖搖頭:“我的家就在這兒,我去哪兒?”
程崢和葉苓兩人很熱愛老師這份工作,夫妻倆商量後,報了西洲師範大學,等大學畢業,他們夫妻還是當老師。
葉霜和楊俊夫妻倆,因為成績一般,雖然感覺自己複習的還可以,也沒敢報省外的學校,報的省內的大專,都考上了。等過完年,他們也要去西洲市。
大年三十晚上,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後,葉霜肚子痛發作,楊俊嚇得趕緊把媳婦兒抱屋裡去。
淩晨三點二十四分,他們的女兒葉清荷呱呱墜地。
生完孩子,葉清荷滿頭大汗地看著皺巴巴的女兒,嫌棄地跟丈夫說:“要不老大跟你姓,老二跟我姓。”
“說什麼呢?”許靜輕輕打她一下:“說好了老大跟你姓,你還挑三揀四?”
楊俊爸媽能同意第一個孩子姓葉已經很開明了,這個臭丫頭,還想咋地?
被媽媽凶了一句,葉霜嘿嘿地笑:“也行吧,養養就好看了。”
“乖寶看過寶寶了嗎?”
“看過了,乖寶說,是個好孩子,她以後啊,萬事都順順利利的。”許靜溫柔地摸著女兒的頭發。
葉霜眼含淚花,重重地點頭,順順利利就好。
過完年,葉家的年輕人們拿著錄取通知書,結伴出發,往南的有,往北的有,所有人都笑著奔赴未來。
去年春節前後,族學們的老師走了。今年春天,葉家的年輕們走了!
往日熱鬨的葉家村,頓時又冷清不少。
葉家的年輕人走了,譚文森卻來的勤了。
每個月總要來兩三趟,葉南音不是次次都見他,但是他還是經常來。
他來的太頻繁,連許靜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五月立夏,譚文森來給葉南音送荔枝。
在南方荔枝不稀罕,但是能在葉家村吃到南方的當季水果,還是挺稀罕的。
關鍵是,這個水果新鮮的就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樣。
早上從樹上摘下來的,譚文森托朋友坐飛機帶過來的,可不是新鮮麼。
葉南音沒有看荔枝,而是看著譚文森的臉:“你最近有好事發生?”
譚文森笑:“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盯著他頭頂的紅光,葉南音說:“我早前就說過,你的命格不該在這種小地方混日子,你該去更寬廣的世界,施展你的本事。”
這一次,譚文森沒有立刻拒絕,他問:“你希望我去更大的世界?”
葉南音點頭:“做個小池子裡的大魚有什麼趣兒?來這個世界一遭,你總要過一過和以前不一樣的人生。”
“那你呢?”
“我?”
葉南音笑著說:“我不出去,這裡就是我的歸宿。”
譚文森最近確實收到一份來自上麵的一份調職意見書。
十年前,檢/察/機/關被取消並入公安,現在最高檢重建,迫切需要一批政治背景過硬,有能力且有相關經驗的年輕人。
譚文森的出身沒有什麼好挑剔,被當兵的姥爺養大,後自己通過少年軍官選拔計劃進入軍校,畢業後在高炮部隊和月牙灣部隊都立下了功勞,退伍後在玉竹縣公安局當副局長,負責的正是檢察審判這方麵的工作。
譚文森的人生軌跡都有跡可循,幾次審查過後,譚文森進入了最終審查名單。
隻要他點頭,他就可以立刻高升離開這兒。
譚文森原本並不想走,聽完葉南音的話,他最終選擇奔向更廣闊的世界。
葉南音看出了他下了決定。
“祝你一路順風!”
譚文森看著她笑:“我們算是朋友吧。”
“算。”算是老朋友。
兩人站的很近,譚文森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
真的很突然,而且隻有一下下,葉南音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鬆開了。
“這個擁抱,算是老朋友短暫的告彆!”
譚文森走後,葉南音坐在院子裡想了很久,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要是上輩子,他會跪在他麵前宣誓效忠,卻絕不敢抱她。
現在,他怎麼敢了?
膽子不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