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氣一點,你要記住,以後是有褚家給你撐腰的,做什麼都不必害怕。”席筠在說這種話的時候,眉眼跟褚妄有幾分相似,但很快看過來的時候又變得溫和,摸了摸他的頭說,“好孩子。”
鬱瀾看著對方的眼神,難得有了那麼一秒的心虛。
自己在席筠心裡,已經完全是一個可可憐憐的小豆芽了。
……但那也沒辦法,不然不這樣,那天怎麼治梁芝玉?
於是這點心虛很快就被他自我消化,對席筠點點頭:“好,那我明天跟褚先生一起去。”
“明天會有褚妄的秘書來幫你,她很信得過,你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她幫忙。”席筠還怕鬱瀾緊張,又給他介紹道,“叫章妍。”
鬱瀾:……
是挺靠譜的,自己已經早一步認識了。
席筠交待完:“那就辛苦你了,小鬱。”
“不辛苦不辛苦!”哪裡辛苦!他高興還來不及!
“而且,今天醫生來過,還說他的身體狀況比以前好像好了一點,”席筠說到這
裡,看過來,“小鬱,雖然這樣的感謝,聽上去似乎是高姿態的傲慢,但不是的。”
“我那天就有預感,好像你來了我們家之後,情況會好起來。”
“現在看來……好像是的。”
“彆人怎麼想我不管,但我作為褚妄的母親,真的很感謝你。”
“你沒來之前,這裡好像一直都死氣沉沉的,但現在就好多了。”席筠說,“我其實不太奢望褚妄能醒,但也的確為你來到這個家而高興。”
“我……有些矛盾。”她說。
鬱瀾認真地看著席筠,她眼裡的心疼和無奈是真的,對自己的感謝也是。
她的矛盾也同樣——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對席筠說自己想離開,她既想他能陪著褚妄不願意放手,但也會因為單純地喜歡自己而不選擇拒絕。
鬱瀾上一次看到這樣的眼神,好像還是在自己曾經住過的那個家庭的女主人身上。
那時候他十二歲,被這家人收養了兩年,一直過得還不錯。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真的懷孕,她的丈夫就開始有了很明顯的變化。
鬱瀾聽過女主人跟她丈夫的爭吵,央求丈夫留下自己,說有兩個孩子不好嗎。
對方雖然在安慰她,但態度依然很強硬,說:“咱們領養孩子不就是因為沒有自己的孩子麼?現在終於有了,而且這孩子雖然聽話懂事,但年齡還是太大了,說不定後麵養不熟的。”
於是那時候鬱瀾不想給他們添麻煩,也不想讓他們夫妻吵架,一晚上收拾好了東西,主動說自己想回之前的福利院。
男主人立刻對女主人露出一個“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
女主人的眼神他現在還記得,很難過,也很不舍。
鬱瀾不懷疑自己要是哭一哭,裝一裝,女主人一定會跟她的丈夫爭取繼續留下自己,但那好像也不大有必要。
所以他隻能先笑著說,沒事,福利院的劉阿姨身體不好,自己正好可以回去照顧她。
沒想到最後劉阿姨也沒有了。
鬱瀾從短暫的回憶裡抽離出來,也對著席筠笑笑:“不用想那麼多,也彆太擔心,阿姨。”
“褚先生會醒的。”
席筠隻當他在安慰自己,眼眶有些紅,彆過臉:“小鬱,我叫人給你做點夜宵,等下你回房間以後可以吃。”
鬱瀾笑得很甜,是他很擅長的那種笑,又不完全是:“好啊,謝謝阿姨。”
席筠先回去了,鬱瀾則推著輪椅上的人,慢慢地在花園裡散步。
秋天的夜色總是顯得很高,氣溫也剛剛好。
鬱瀾好久沒有回想起以前的事了,來到這邊以後其實一切都很順利,他每一件事都比他原本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
所以也挺好的。
他仰起頭,看見空中高懸的明月,聽到耳邊噴泉清澈的水聲。
鬱瀾呼出一口氣,笑了笑說:“鬱先生,今晚上月亮好圓啊。”
沒有回
應,鬱瀾低頭看了一眼,才想起來能跟自己對話的褚妄還在房間裡,聽不見。
他頗有些遺憾地翹了翹嘴角,推著輪椅上的植物人曬了一圈月光,才慢悠悠回了房間。
-
結果鬱瀾關上房間門,剛碰了一下輪椅上的人,準備把他先挪回床上時,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靈魂站在屋子中央。
鬱瀾:“褚……”
“怎麼都一個小時了。”褚妄開口。
雖然語氣沉靜。
但……
總有種興師問罪的味道。
從鬱瀾抱了自己一會兒,到對方出門,褚妄先是盯著牆上的鐘看了很久,然後又看向窗外,試圖能在花園裡看到某個熟悉的身影。
褚妄看了會兒鐘,發了會兒呆,還順便設想了一下萬一鬱瀾突然在外麵觸摸到他,自己出現的時候會不會被他看到。
沒想到分針轉了整整一周,還是什麼都沒發生。
怎麼出去就碰都不碰自己一下了?
靈魂需要曬一曬月亮,也很合理吧。
而且這都一個小時了。
不是說好的半小時就回來?
於是褚妄一聽到門響,就先飄到了正中。
然後終於等到了鬱瀾碰了一下自己。
鬱瀾怔了怔,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出門前是跟褚妄說過一句“大概半小時就回來”的話。
褚妄說出口了才覺得自己的語氣好像跟某些身份有那麼一些像,然後頓了頓,補充一句:“我是說,測試了一下,在你剛才對我長達兩分鐘的皮膚接觸裡,撐不到一個小時還是會消失。”
……怎麼說完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還好鬱瀾沒察覺,還很新奇地點點頭:“是麼!”
“那下次試試半小時的。”
他想了想,怕褚妄覺得自己沒有時間觀念,又多解釋了一下:“剛才在花園裡遇到了阿姨,跟她聊了一會兒。”
然後把之前席筠跟自己說過的事複述給了褚妄。
“褚先生,明天早上我就帶著您一起去,”鬱瀾畢竟沒經曆過,多少還有點沒底,“您要不要我幫您做什麼?”
“去集團?”褚妄皺了皺眉。
在這一年裡他沒法參與公司的事,隻在有時候席筠和章妍來家裡的時候能偶爾聽到一些。
不過他也大概猜得出,自己從大眾視野裡消失這麼長時間,總有人有彆的心思也很正常。
但他不關心這個,隻是眉心仍然擰著:“這種事叫章妍來就好了,你去的話怎麼應付……”
褚妄頓了頓。
也許,可能,以這些天他對鬱瀾的了解,說不定可以應付。
畢竟絕對不會委屈到自己。
但也不對。
公司那群老狐狸畢竟不好對付,說不定鬱瀾還是……
鬱瀾看見他麵色不虞:“褚先生?”
“算了,我大概跟你說一下高層的情況。”褚妄聲音冷硬,“免得你到時候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