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麼?
鬱瀾甚至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而褚妄在說出口以後反而輕鬆了許多,也不急著要什麼回答了,隻定定地看著他。
他看著鬱瀾的表情從震驚到無措,眼睛睜得很大,還透著一點清澈的茫然。
鬱瀾的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呢?
褚妄是誰,他身上有那麼多觸不可及的標簽,現在卻對一個什麼都沒有人的說,喜歡他?
鬱瀾心臟劇烈跳動著,嘴唇也因為緊張不自覺地微微抿起,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些勉強地重新提起嘴角,像露出一個自然的笑:“褚先生,我……我當然也喜歡你啦!畢竟你給了我這麼多——”
“你知道我的意思。”褚妄聲音依然很平靜,“除非,你也對我是這種喜歡?”
鬱瀾微張著嘴,卻一下子被這句反問說不出話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褚妄的意思。
可他又忽然覺得惶恐,生怕一切有變,生怕一切不確定的東西。
在跟褚妄相處的這段日子裡,對方好像是對自己很縱容。
儘管有時候表情上看不出,鬱瀾順著回想,褚妄從來沒有拒絕過自己,明明在沒出事前是一個殺伐決斷的掌權者,卻總是會耐心聽自己聊的那些瑣碎小事,問他桂花是不是很香,回答他天上的雲什麼時候會散。
鬱瀾低下頭,無意識地擺弄著手指。
“我……我沒想過這個。”他感覺說話都變得很簡單,“褚先生,我的確也,也覺得你很……”
他的話說得磕磕絆絆,但褚妄好像一點也不想給他裝傻的機會。
“你以前也這麼拒絕彆人嗎?”他看著鬱瀾的眼睛,甚至是帶著一點笑意地問。
“我沒有!”這次鬱瀾終於流利了一些,連忙說,“我以前都懶得理那些人的!”
像是終於找到能說的話題,鬱瀾倒豆子似的,語速很快,像是隻要說得夠快,就會不那麼緊張似的:“那時候有人來找我,我都是找一句理由搪塞過去,哦,我剛回學校的時候,有人想來找我搭訕,我都直接說了我結婚了!我沒有這樣過!”
他第一次說話這麼前言不搭後語,想急著解釋,想急著證明,或者說還有些自己也沒有去麵對的情緒。
“所以我是第一個被你這樣拒絕的?”褚妄問。
“我不是,我是在拒絕,”鬱瀾臉都不自覺紅了,又不敢抬頭看褚妄,隻能垂著頭眼神四處遊移,“我是,我是……”
是什麼,他也說不明白。
“如果不是拒絕的話……”褚妄悠悠地偏了偏頭,“是答應麼?”
鬱瀾先是點點頭,然後猛然反應過來,又搖搖頭:“……”
大概是他這樣不知所措的模樣太可愛,又惹人心疼,褚妄雖然還想多逗一逗,但最後還是重新開口:“沒事的,鬱瀾。”
對於一個靈魂來說,時間本來就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我不是真的想要一個答複,你也不用這麼困擾。”褚妄現在真的很想碰一碰對方毛絨絨的腦袋。
他這麼想了,也乾脆伸出手去,輕輕穿過對方的頭發。
就權當是碰到了。
“你可以慢慢想,也可以永遠不給我回答。”褚妄的語氣是溫和的,也也有塵埃落地的安心。
鬱瀾也感受到了,也相信了褚妄好像真的隻是這麼自然地表達出來了,僅此而已。
他終於不那麼緊繃,小幅度的,像啄米似的輕輕點了點頭。
沒有問出口的是原因。
他有種直覺,也有種自信,他的確認為褚妄不是因為自己的外表突然告的白,可他自己在褚妄麵前又撒謊又演戲,他怎麼會?
可他又不敢問,自己現在好不容易鎮定了一點,要是褚妄再說點什麼,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最後會變成什麼樣。
不過,鬱瀾短暫地複盤了一下剛才兩人的對話,突然意識到一個事。
關鍵是……
“你比宋斯覺好多了!”鬱瀾想到最開始褚妄說的幾句話,覺得告白都能放一邊,但這個還是要清晰說明的,“你本來就比他好!”
褚妄看到他認真的表情,笑了笑:“真的?”
“真的啊!”鬱瀾連忙說,“褚先生,你哪裡都比他好,他那天來找我的時候特彆自以為是,還攔著我跟鐘嘉樂呢,他走了以後又來找我說一堆有的沒得……”
鬱瀾細數了一遍那天的細節,然後還又看了一眼現在的褚妄,十分肯定地點頭:“哪裡都是。”
“鬱瀾,”褚妄其實很享受現在的感覺,他甚至慶幸自己剛才的衝動了,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你再說這些……”
“我就會真的覺得,你也喜歡我了。”
鬱瀾果然瞬間就噤聲了。
過了幾秒才支支吾吾地蹦出幾個字來:“我我我,我……”
褚妄看著他的臉,一點失落都沒有,還主動替他解圍:“好了,我逗你的。”
鬱瀾紅著一張臉,終於還是沒忍住:“你們這些資本家好可惡哦。”
怎麼可以以逗純情男大學生為樂!
被逗了一晚上的他在心裡說道。
“是嗎。”褚妄擺出一副虛心接受的態度,“知道了,下次一定明著逗。”
鬱瀾:“……”
他在這件事上算是不知道怎麼辦了,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含笑望著自己的褚妄,小聲說著:“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算了。”他又不知道要怎麼表述自己現在的心情才好,最後隻能不甘心地低下頭來,“您當我沒說。”
他說完這句話沒抬頭,但他知道褚妄在看著自己。
越是這麼想著他的耳垂就越紅,但又沒有彆的辦法。
等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緩了下來,而一旁的褚妄好像也已經心滿意足,不再用這些話逗他。
鬱瀾剛感激他放過自己地鬆一口氣,
臥室的門就被禮貌地敲響了。
管家的聲音在外麵響起來:“鬱先生,剛才司機在座位上帶過來的,您看看是不是您今晚買的?”
鬱瀾精神了一下,走過去打開門,果然看見管家手上端著的盒子。
的確是他今晚買來的拍品。
可能是因為遇到了宋斯覺,又給了他一點震撼的原因,鬱瀾回來的時候是忙著先把褚妄帶回房間聊這件事來著,沒想到還落在了車上。
“是的是的,”他從管家手上接過來,感謝地點頭,“我剛才想帶著褚先生回來就忘了拿,謝謝您。”
拿到了晚上買的東西,鬱瀾就短暫地先把剛才的事放一邊。
他先把那對袖扣打開,仔細端詳了一番,很滿意似的揚起嘴角,然後跟褚妄說:“褚先生,我當時就覺得這個跟你那套衣服很配,現在一看果然是這樣。”
褚妄很短促地應了一聲。
鬱瀾也是第一次買這麼貴的東西,雖然現在回頭來看,這個金額對以前的他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他癟了癟嘴:“要是宋斯覺不加那麼多錢,能少一倍呢。”
“算了,反正是善款。”他想到這裡才輕鬆一些。
不過褚妄好像對“宋斯覺”三個字十分敏感,立刻偏頭過來看了他一眼。
然後又在鬱瀾堅定的“你比他好很多很多”的話裡被安撫。
好像自己這樣也有點可笑,褚妄麵無表情地想。
但他依然為自己今天的衝動決定感到愉悅。
等鬱瀾把那對袖扣十分寶貝地放回櫃子裡,然後才慎之又慎地叫了一聲“褚先生”,才拿起今晚上價值最高的重頭戲。
那枚玉石安靜地臥在古董木盒裡,有一種天生的神秘感。
鬱瀾是真的對文玩玉石一竅不通,他盯著通體雨潤的珠子,問:“褚先生,你說這有沒有一點用處啊?”
然而這個問題是誰也回答不了的,鬱瀾也沒想著自己能有什麼答複,隻是依舊盯著那個東西,過了一會兒,輕輕拿了出來。
橢圓形的珠子觸感冰涼,兩端細細地打上了眼,為了方便佩戴。
鬱瀾握在掌心裡,又把手掌攤開,異想天開地說道:“褚先生,您看看這樣能當介質嗎?”
事實的結果當然是不行的,褚妄按照他的各種想法都試了一遍,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反應。
“原來它跟朱砂不是一個東西啊……”鬱瀾有些失望地垂著眼,“我還以為會有點用。”
“沒關係。”看著他失望的表情太明顯,褚妄開口安慰,“如果不試一試,說不定你還會更後悔。”
“說是這麼說,”鬱瀾悻悻的看著手裡的東西,“好多錢呢。”
“就當買了個收藏品,留著也好。”褚妄則說的雲淡風輕。
“而且不是還有朱砂麼,”他說,“等下次那個先生來的時候,再找他要一些就是了。”
“那個大師什麼時候來?”想到這裡,鬱瀾抬頭問。
“一般來說,是兩個月一次。”褚妄想了想這一年見到對方的次數,“不過上次是臨時情況,是因為我在跟你……結婚以後,身體狀況的確好了一些,才叫過來的。”
鬱瀾聽著聽著,點了點頭:“兩個月啊……”
然後開始掰著手指頭數著。
大師在來過之後提出了找人衝喜的條件,褚家這才找了自己,動作迅速地立刻結婚,然後自己發現能看到褚妄,後來自己回去上學,期間鬱翎過來鬨了兩次,到現在的遇上從國外回來的主角攻……
果然。
鬱瀾算了算,在書裡主角受的視角裡,宋斯覺也是在褚妄即將醒來的時候回來的,而大師來這裡是一個月前了,等下一次再來,按照書中時間線推算的話,都不用等大師登門,他就要醒了。
“怎麼了?”褚妄還以為他有什麼事,問道。
鬱瀾搖搖頭:“沒有……”
隻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按理說,褚妄還有一個月能醒過來。
可現在的劇情明顯十分崩壞,宋斯覺就不說了,不是說大反派最後是要對鬱翎這個主角受情根深種的麼,現在居然……對著自己表白了?
想到這裡,鬱瀾還是抬頭看了一眼褚妄。
而褚妄本來就在一直看著他,兩人的目光撞上,鬱瀾一怔。
褚妄的眼神很專注,他其實一直是一個表情很淡的人,剛認識的時候說話也少,很多事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他講起話來也不如自己情緒豐富,似乎是見過了太多,好像什麼東西對他來說,都不太能令他提起興趣。
但……
在看自己的時候不是的。
明明他的表情依然是冷靜的,眼神卻會一直落在他身上,在自己做了什麼小動作時會輕笑,在想要明目張膽躲懶時會包容。
鬱瀾一下子說不出來。
又想起自己之前對褚妄問過的,好像確認一般的話。
“——你真的不會喜歡上鬱翎吧!?”
那時候的褚妄神情也像現在這般,語氣是篤定的,沉穩的。
“——我不可能喜歡他。”
而剛才回來的時候,對方好像才打破了這種沉穩。
“——你那麼聰明,也看不出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