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瀾迅速洗了個澡出來,讓現在的自己看著終於沒有下午時那麼邋遢,剛用毛巾擦了擦頭發,一抬頭,就又看到了正安靜看著自己的,坐在床上的褚妄。
他一下又頓住了,小聲地走過來問:“褚先生?”
“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嗎?”
“你……做點手勢也行,我能懂的。”
他覺得麵前的褚妄熟悉又陌生:“或者,你想聽我跟你說說話?”
這次褚妄緩慢地點了點頭。
“從哪裡說起呢……”鬱瀾在他身旁坐下來,仰頭看著他,皺眉思考了一會兒,“你躺了一年,不過公司的話,章妍姐跟你母親都維持得很好。”
“哦!你公司裡有個叫陳璘的,上個月離職了。他當時在辦公室大鬨一場,被我……被章妍姐叫走了。”
“前幾天還有慈善拍賣會,褚家沒缺席。”
“你媽媽在花房裡種了新的好看的花。”
鬱瀾每一句話都像在閒聊,可每一句話都說得很保守。
真正想說的是“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但鬱瀾發現自己居然不敢麵對結果,不想看到褚妄搖頭的模樣。
之前想得多麼理智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想接受這種可能。
他就這麼隔靴搔癢地說了褚妄這一年的近況,對方好像聽得很認真,也一直看著他。
鬱瀾其實很怕跟現在的他對視。
褚妄的瞳仁漆黑、幽深,跟從前都不一樣。
他想被他注視著,卻又不願承擔自己不可控的後果。
他沒想到被褚妄看著會是這樣的。
褚妄神情微動,像是想說話,但又因為還未能習慣,乾脆沒有張口。
不過還是咳嗽了兩聲,最後低聲回了一個音節。
“嗯。”
聽到他的聲音,鬱瀾剛才那些縹緲的想法忽然就被擊碎了。
然後再重新整合、拚湊,變成新的模樣。
他心臟劇烈跳動著,也終於抬頭跟褚妄對視,不過這次沒有再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他生出一種豪賭的勇氣,無法自抑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問:“那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誰。”
像是不等褚妄有反應似的,他又連忙道:“我是,我是你的……合法伴侶。”
“我姓鬱,當時你在昏迷,阿姨就找了一個神……一個大師,算出來,隻要我跟你結婚,你就有可能醒來。”
他低頭撥弄自己的食指,聲音小了點:“現在從結果看,好像沒錯不是麼。”
鬱瀾其實想等到褚妄能好好開口了,再一點一點說也不遲。
但已經開了頭就沒法停下來,他隻當自己在說一個荒誕故事:“但其實,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其實是有交流的。”
“你最好不要不記得。”
鬱瀾已經不敢抬頭了,隻自顧自一股腦地說著:“我每天都跟你說話呢,我有你保險櫃的密碼,有你的公司賬號,有你的辦公室密碼……”
他像是想用這些東西來證明什麼,又怕又期待:“我還能用那部手機聯係章妍姐,我……”
鬱瀾嘟噥著說:“我很不一樣的。”
“你給我做過保證的……”他說到後麵已經忘了前麵都說了些什麼,兀自道,“對了,你還說過,要是你醒來不記得我了,我就去找章妍姐。”
“我要讓她在你辦公室拉一條橫幅,就寫褚總事業有成卻人品不端,對新婚妻子始亂終棄……”
說到這裡,他終於停頓下來。
鬱瀾覺得自己眼眶很酸,鼻子也很酸。
於是他隻能低著頭,駝著背的樣子可能在現在的褚妄麵前也不怎麼好看。
片刻後,他聽到褚妄很輕地、有些吃力地說了一句:“鬱……瀾?”
他猛然抬頭,看見褚妄的眼睛裡好像有了點笑意。
“過來……一下。”
鬱瀾有直覺,可現在什麼都不敢多想,生怕一點期望被戳破。
他隻能聽著褚妄的話,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他走得很近了,褚妄坐在床上,鬱瀾能看見他眼裡的自己。
他終於能在褚妄的眼睛裡看到自己。
沒等他想完,下一秒,對方已經伸出手,有些僵硬但篤定地,吃力地把他環住。
而對方的聲音也重新響起來。
像低喃,像醞釀了一整晚,練習了一整晚,才能終於說出口的第一句完整的話。
他說。
“終於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