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出聲,他必然忍不住想安慰,可是他不能。
實際上四皇子方才開口求饒,就是錯誤的。
不能被陸無極看到脆弱,否則老變態會下手更狠。
好似隻過去幾分鐘,又好似漫長的一夜,場內激烈的嘈雜退去,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在蠟燭被點燃之前,陸昭從衣袖裡摸出一塊手帕,快速擦了一把四皇子的臉。
眼淚是弱者的表現,而老變態以戲耍弱者為樂。
當光明重回演武場,四皇子的狼群沒有一個站著的,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幾頭看起來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沒了。
但無一例外,所有狼身下都有血,甚至還有酣戰時被咬傷,之後把血跡撒的到處都是。
看著這滿地的紅,陳雪瑩也明白了,為什麼叫血戰到底。
純純字麵意思,很符合陸無極的變態口味。
陸昭鬆開了四皇子,少年原本被擦乾的臉,再次淚流滿麵,眼淚鼻涕一大把,他連滾帶爬地奔著狼群而去。
每湊近一隻,就低頭用腦袋頂一頂狼頭,可惜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啊啊——”四皇子的哭嚎聲傳遍整個地下演武場,猶如厲鬼哀泣,甚至連聲音都完全變了,顯然悲痛到極點。
陸昭手裡拿著帕子,輕輕將手指擦乾淨,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他走了回來,卻比之前離陳雪瑩更近。
女人一臉慘白,連嘴唇都快沒了顏色,再配上那一身紅衣,根本是女鬼轉世。
顯然,她被嚇慘了。
哪怕她騙過無數渣男,自認為人生經曆豐富,見識過大場麵,但是麵對凶殺現場一般的場景,也完全招架不住。
這地上的血,比那天她被朱勤捅了還要多數倍,濃重的血腥味,幾乎把她的眼淚都逼出來了,實際上此刻她眼眶通紅,雙腿發軟,很想直接跪下去。
而且之前被她用肉收買的哇哈哈戰隊,如今全都渾身是血,眼睛都冒著綠光。
哪怕也有幾頭受了重傷,可是那渾身的殺氣,完全遮掩不住。
哪裡還有哇哈哈戰隊的智障氣息,完全就是陸昭口中的戰士。
如果說之前她還保留最後一絲幻想,覺得小說肯定帶有誇張的效果,況且她和陸無極接觸的幾次,這老頭兒的確變態,但也還是人,畢竟能說人話。
但是此刻,這種想法完全被打碎,這裡不是什麼小說,是她正生存的世界。
陸無極雖然會說人話,但他隻是披著人皮的狼。
不,他比狼還要恐怖。
陸昭看出她的恐懼與驚慌,很明顯她隻是強弩之末,在硬撐而已,接著寬大衣袖的遮擋,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溫暖又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手腕,輕輕捏了捏,在給她無聲的安撫。
陳雪瑩立刻張開五指,快速下移,死死扣住他的手掌,與他十指緊扣。
唯有這樣,讓每一根手指都感覺到溫度,儘可能地接觸,才能讓她有口氣撐著,像是瀕臨被凍死的人,遇到最後一股暖流時,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吊著自己的小命。
陸昭身體一僵,他下意識地想甩開。
他還從來沒有和誰如此親密過,實際上握住手腕已經是極限了,要不是怕她被當場嚇死,還是自己最大的債主,怕她以後變成討債鬼,天天陰魂不散,他是真的不會觸碰的。
可是哪怕他使出渾身解數,給予的安撫,陳雪瑩都嫌不夠,還自覺給他來了個更親密的。
“太子殿下的狼群,果然是最強的。”秦友安語氣輕快地吹捧了一句。
陸昭沒說話,倒是陸無極開口了:“朕沒看出最強來,倒是看出他手下留情了。”
“血戰到底,不死不休。太子,看樣子你是忘了這個規矩,明明還有幾頭能喘氣的。”他又道。
陸昭連忙鬆手,立刻跪下行禮:“父皇請恕罪,想必是狼群這段時間被慣壞了,成日在後宮打轉,失了規矩。兒臣一定嚴加管教。”
很顯然,他指的是被陳雪瑩慣壞了,之前帶著狼群遛皇宮,明顯是鬆散了不少。
陸無極顯然也想到這一點,當時小太監跟他彙報時,說得繪聲繪色。
太子馴養的烈性狼群,前簇後擁著太子妃的轎輦,太子妃時不時丟出去幾塊肉,嘴裡全是心肝寶貝疙瘩肉,狼群們嘴裡吃著肉,耳裡聽著誇讚,一個個搖頭晃腦,像是被規訓的狗。
他擺擺手,放過了陸昭。
“罷了,你的狼群的確不如之前聰明了。血戰到底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可變。”他說完,轉頭示意秦友安。
秦友安接收到他的眼神,手指放在唇間吹了一下,瞬間從黑暗深處傳來幾道狼嚎聲,很快一群狼便衝了出來。
它們比在場任何一群狼都要高大、凶狠,甚至當與它們的眼神對上時,陳雪瑩隻感到純粹的野性和殺氣。
這是一群真正的惡狼,還是隸屬於陸無極的,專門培養來獵殺的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