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過多詢問,一張嘴將這顆葡萄吞進口中,瞬間清甜的味道在唇齒間爆開。
陳雪瑩立刻縮回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方才有東西碰到她的手指,就是不知道是他的舌頭,還是唇瓣。
總歸有點不對勁,有些癢癢的,她忍不住搓了搓指尖。
“算啦,看你表現好,給你一個葡萄,這回是真的甜。”
半夜,東宮主殿的床榻上,陸昭閉著眼顯然是睡著了,隻是他的呼吸並不算平穩,眼珠子偶爾顫動,顯然是在做夢。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在夢裡也是與陳雪瑩同乘一輛矮車,她強硬地塞了一個酸橘子給他,臉上狡黠的神色亦如白日。
他控製住她的身體,掐住她的嘴巴,將嘴裡的橘子喂給她。
她並沒有躲,而是含笑地看著他。
他不止碰到了她的唇瓣,舌頭還闖進了她的口中,與她共同分享這酸味。
舌尖掃過她的貝齒,甚至勾纏住藏在深處的舌頭,原本爆裂的酸,也變成甜。
橘子又變成了葡萄,甜膩柔軟的果肉,被攪亂搗碎,甘甜的汁水遍布口中,順著喉嚨滑下,蔓延全身,讓他越發控製不住。
想要吃更多的葡萄,甚至吞掉眼前這個人嘗一嘗,肯定比葡萄要甜百倍。
就當他要沉溺其中的時候,全身忽然緊繃,整個人猛地睜開眼,青色的帳頂映入眼簾,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苦笑一聲,啊,原來是夢。
果然是夢。
還是一個旖旎的春-夢。
思想上他是不願意醒來的,畢竟這是一個美夢,可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早已形成了本能。
他不會擁有這樣美好的享樂時刻,一旦出現了,那必然是陸無極在戲耍他,想看著他掙紮,讓他擁有之後再摧毀掉,看他在痛苦之中徘徊。
哪怕在夢裡,他抱得美人入懷,即將迎來一樁美事時,警惕的本能又讓他清醒。
他睜著眼睛,努力回想夢中的一切。
可伴隨著神誌越發清醒,夢中的細節卻變得越發模糊,隻是那股甜蜜的激蕩感,始終縈繞在心頭,讓他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他頓覺無奈,連這個美夢都彰顯著不好的結局,告訴他這不過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一碰即散。
公主府內,陳雪瑩也在做夢,她的夢要雜亂無章許多,沒什麼規律。
不過今晚,陸昭也入了她的夢,並不是什麼春夢,而是他在報複自己。
先是逼迫她不停地剝酸橘子,然後要她一個個吃下,她說自己吃不下了,那男人還是鐵石心腸,根本不顧她的哀求,繼續逼她吃。
畫麵一轉,她又在瘋狂剝葡萄,因為自己中毒了,隻有吃葡萄才能解毒。
可是每當她剝好一顆,覺得吃下去身體就好了,陸昭就跳出來把她的葡萄搶走。
她瘋狂剝,他瘋狂吃,最後她都哭了。
也不知道是累得,還是氣得。
夢到自己哭,陳雪瑩也悠悠轉醒,她甚至還沒清醒,隻覺得胸口憋悶得很,顯然被氣得夠嗆。
她猛地一錘床鋪,低聲罵道:“混賬東西,白天那顆葡萄,還不如喂狗!”
狗吃了葡萄,騎馬還對她搖搖尾巴,陸昭吃了葡萄,卻在夢裡對她進行迫害,連解毒的救命藥都不肯放過,也不知道夢裡的她死沒死。
***
暮春,天氣正是不冷不熱的時候,北齊迎來春獵。
北齊尚武,春獵秋狩對他們而言,都相當重要,甚至和重要節日比肩。
朝堂之中隻留下必要官員維持運作,丞相監國,陸無極攜眾位皇子及朝臣們前往北麓山,紮營搭寨。
陳雪瑩坐在馬車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不情願的氣息。
“成日被關在皇宮後宅裡,你不覺得悶嗎?”
陸昭手執一本書在看,但陳雪瑩這周身的消極氣場,實在太有存在感,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有點,但出門受苦,我更不情願。本宮可是金枝玉葉啊,和親走的那一路,已經是煎熬無比,如今這春獵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在宮中得了新玩意兒,讓狼群拖車,可是她一連乘坐幾日之後,已經沒那麼大的興趣了。
畢竟她是個喜新厭舊的女人,新鮮感一過,就沒那麼期待了。
但是和舟車勞頓相比,她寧願待在宮裡。
畢竟古代出行是真不容易,這一路顛簸得她都很想衝出去,大喊大叫地發泄一通。
“很快就到了,路途並不長。而且北麓山風景很好,不止有狩獵,還有溫泉,能享樂的地方不少。”陸昭輕聲安撫道。
一聽他提起溫泉,頓時陳雪瑩就來了些興致,她可太想泡溫泉了。
“你說得啊,要是不夠享樂,本宮就日日纏著你,拖你後腿。”
其實她並不是真想拖後腿,而是穿過來之後,她就和陸昭關係不錯,勉強再加個陸清月。
可陸清月正處於中一時期,她和他玩不到一塊兒去。
陸昭眉頭一跳,並沒有反駁,心想每年狩獵,他都能拔得頭籌,也沒什麼意思。
若是能和太子妃一起閒逛,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趕到,營地已經紮好了,按照身份都分配好了。
陳雪瑩在現代時參加過野營,對此並不陌生。
如今她可是挑剔的金枝玉葉,自然是把宮人們指揮得團團轉,各種置辦東西進去。
床鋪要最柔軟的,還要將原本配備的香撤換掉,必須用上瓜果,太子妃喜歡自然清新的香氣。
大到營帳外麵的顏色,小到插花的花瓶,必須得是青瓷。
負責整個隊伍的應需官都來了,幾乎隻圍著太子妃一人轉,其他所有人的要求加起來,都比不上她一人的多。
幾位皇子都住在附近,聽到動靜都出來看熱鬨,這也是他們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陳雪瑩有多難搞。
雖然之前,就已經知曉她十分挑剔,但這回可是從頭看到尾,聽著她提出無數的要求,眼睛都開始冒金星了。
陸清風臉上露出一抹諷笑,動了動嘴皮子,很想說風涼話,但是此刻手腕還偶爾會作痛,立刻閉上了嘴。
上次真的被陸昭打得很慘,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雖然太醫說他的骨頭已經長好了,但每次看到這對夫妻,他仍然覺得手腕的骨頭縫裡在疼,顯然是他產生了心理陰影,自動形成了恐懼感。
陸清明也同樣在瞧著,隻是他沒什麼表情,一直在安靜地看著,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而陸清月則直接走上前,繞著太子營帳走了兩圈,嘴裡嘖嘖稱奇。
“你差不多得了,父皇最討厭驕奢成性,鬨得如此大動靜,待會兒得派人來罰你。”他看著帳篷內金碧輝煌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提醒。
這雖然是帳篷,卻比他成日居住的亥狼殿,看起來還要奢靡。
“公公怎麼還管兒媳婦的事兒,你們北齊男兒不該誌在四方嗎?你可敗壞父皇的名聲,否則鬨大了,他得罰你。”陳雪瑩將後半句話還給他。
陸清月立刻跳腳,翻著白眼沒好氣地道:“我還是頭回提醒人,你不聽就算了,還說這話氣我,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
“本宮救過你好幾次,如今也是好意提點你,你卻對我如此態度,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陳雪瑩一句話都不肯讓。
陸清月當下就挽起衣袖,一副要和她決戰的樣子。
“陸昭,你弟弟皮癢了,抽他。”陳雪瑩立刻揚起聲音,衝著營帳內喊了一句。
男人從裡麵走出來,沉聲問道:“哪個弟弟?”
陳雪瑩的視線向兩邊看了看,原本看熱鬨的陸清風和陸清明,瞬間都轉頭進入自己的營帳了。
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趕緊走,免得這個瘋女人又犯病。
“喏,就是他。”陳雪瑩揚了揚下巴。
陸清月還想說什麼,卻已經被拽走了,無論再喊叫什麼,也無人敢阻攔。
一直收拾到傍晚,陳雪瑩才算滿意,抬腳走了進去休息。
都不用刻意傳播,這回跟著來春獵的官員們,已經知曉這位太子妃有多難伺候了。
第一日,眾人都起了個大早,陳雪瑩靠坐在椅子上,無精打采地聽著陸無極動員眾人。
好不容易聽完廢話,他一聲令下,眾多獵手立刻甩起了馬鞭,紛紛衝進山中密林,開始狩獵。
陸昭作為太子,自然一馬當先,起帶頭作用。
陳雪瑩甩脫了女眷們的攀談,帶著宮人往溫泉池子走去。
這一處溫泉被好好開放過,溫泉池眾多。
隻是當她走到一處時,忽然聽到一陣長籲短歎聲,甚至還是男人的聲音,頓時她就警惕起來。
“誰,出來!”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陸清明坐在輪椅上,慢慢出來了。
“大嫂,是我。”
“你怎麼在這兒?這裡是女湯吧?”
溫泉池不算多,不夠這麼多人分的,自然權貴先瓜分。
“不是女湯,這個就是分給我的池子,你和大哥的池子不在這裡,得繞過那座假山,在假山後的涼亭裡。”
他給她指明方向,陳雪瑩點頭,轉身就想走。
卻被他留住了,“大嫂且慢,還請你身邊的宮女幫我個忙。去通知一聲我的侍衛,讓他們前來接我。我不喜身邊有人,每次都是遣散身邊的人,讓他們半個時辰後過來,隻是最近身體虛弱,泡得有些暈,沒到時間就撐不住了。”
陳雪瑩狐疑地看著他,她對他可是警惕得很,難免會多想,這是不是要支走她身邊的人,之後再圖謀不軌?
他顯然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頓時苦笑一聲,擺擺手道:“是我多嘴了,大嫂去吧。我隻是……”
他說著說著,竟是眼眶一紅,滾出一串淚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