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此熱情的呼喚, 陸清明並不感興趣,隻是轉身衝他們擺擺手,還派了個宮人走過去解釋。
“諸位,對不住, 三殿下今日不想作詩, 恰好投壺人少了,他也想玩兩把。待日後有時間, 再與諸位一起開文會。”這宮人說話十分客氣, 甚至還衝他們道歉, 顯然是代表了三皇子而來。
對麵眾人連道不敢, 主動替三皇子找好了台階。
“哎呀,沒想到三皇子想投壺,早知方才就讓殿下先來了。”
“如今也來得及,隻是看不了這個熱鬨了。”
“要不我們先回去瞧瞧, 等三殿下投完之後,再走吧?”
有個人開了口, 頓時引起一片人的響應。
他們又都回去了,隻是礙於之前宮人說人太多, 三殿下想投壺擠不上去,他們這些回來的人也不敢往前湊,隻是站在外麵瞧著。
太陽曬在身上, 著實不太好受。
陳雪瑩看著這一群找罪受的男男女女, 忍不住輕笑一聲, 純當沒看見。
她已經儘力完成皇上交代下來的任務了, 無論是要讀書寫字,還是要鍛煉戲耍,她都把地方安排得妥妥當當。
偏偏這些人要自己吃苦, 那可不歸她管。
隱在人群裡的趙素素,看著三皇子被推到前麵,手裡拿著箭,正擺弄著姿勢要投壺,她的眉頭不由皺起。
也不知道這位三殿下,是真的擅長投壺,還是在裝腔作勢,責怪之前那幾個少年搶走了他的風頭。
還不等她想清楚,陸清明手中的箭已經丟了出去,很快就落到了正中間,頓時贏得滿堂彩。
這其中還夾雜著幾聲驚歎,顯然有好幾位都沒想到,三殿下竟然真的擅長投壺,而不是托詞。
眾人的視線,隱晦地在他兩條腿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心思各異。
很快宮人又遞上一支箭,這回陸清明的姿勢更顯輕鬆,揚起手臂看起來就是隨手一丟,那支箭再次正中目標,投進壺中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一連投了八次,每次都是正中其中,絲毫沒有偏差,足見他的眼力和臂力。
甚至由於他雙腿殘疾,根本沒辦法借助腿部的力量,調整姿勢也是有限的,可是他完成得依然如此完美,頓時亭中的讚譽聲越發響亮。
他證明了自己方才的投中,並不是一時的巧合,而是絕對的實力。
由於三皇子一連投中,氛圍更加熱鬨起來了,投壺的人越來越多,當然能扒箭全中的少之又少,還有膽子大的青年人,向三皇子發起挑戰,他也沒有推辭,一個個將他們打敗。
葉菁忍不住和陳雪瑩咬耳朵:“他這是孔雀開屏啊,四處彰顯自己的羽毛長得多好看呢!”
陳雪瑩抬頭,湊在她耳邊道:“怎麼,你又要說是在勾引我?”
葉菁瞪圓了眼睛,兩人對上眼神,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勾引你是順帶的,他想勾引這裡所有人。你瞧瞧,原本憐憫他殘疾的姑娘們,如今一個個眼冒星星,對他崇拜不已,估計襄嬪要心想事成了。”葉菁忍不住道。
陳雪瑩揚了揚眉頭,沒說話。
“你不相信?”
“我信啊,就是有些沒想到,你變得如此愛思考了。”陳雪瑩立刻道,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葉菁立刻聽出了她的調侃之意,嘻嘻哈哈地回道:“你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難怪最近晚上總是頭癢,原來是要長腦子了。”
這話立刻引來陳雪瑩一陣發笑,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又聽到一陣歡呼聲。
原來是三皇子投壺戰勝了所有人,哪怕是那幾個武將世家出身的年輕人,都敗在他手下。
陸清明重新奪回了所有人的視線,原本要去開文會的年輕人,大多也舍不得走了,三三兩兩往前湊,都在商量著想去射箭。
陳雪瑩也不管他們,隻是坐在一旁看戲。
這庭院裡布置了不少遊戲,琴棋書畫都有。
三皇子在投壺贏了之後,又去了涼棚那裡,也是惹來陣陣驚歎聲,陳雪瑩並沒有過去,所以並不知曉具體的情況。
隻是看著眾人將三皇子圍在中間的場景,她都猜出來,陸清明肯定又是震驚四座的架勢。
“還真是孔雀開屏啊。他在書裡也是這樣?”
周圍的人散去了大半,陳雪瑩說話便放鬆了幾分,還讓葉菁坐在矮凳上,方便兩人講悄悄話。
“前期他一直賣慘,讓女主對他同情有加,等兩人關係近了些,女主對他隻有朋友間的憐惜,並無男女之情,他著急了。後期便展現出自己的真才實學,彰顯身為北齊三皇子的本事,這才有了近一步發展。”
葉菁細細說給她聽,順勢還分析上了。
“如今你對他愛答不理,他一直賣慘卻毫無用處,估計另辟蹊徑,想讓你和那些小姑娘一樣崇拜他吧。”
“又或者,他對你徹底死了心,想著找個正經妻子過日子了。”
陳雪瑩輕笑一聲:“但願是後者,我可不想擁有一堆爛桃花。”
書中所謂的幾個男主,她是沒瞧上眼的,二皇子陸清風以欺負人為樂,她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至於這位愛賣慘的三皇子,她也不覺得心動,甚至還覺得可笑。
葉菁砸吧著嘴,沒敢吭聲,隻是在心中嘀咕。
桃花爛不爛,她不知道,但是書中的肉還挺香的。
特彆是在輪椅上的,總有種彆樣的刺激。
當然對著陳雪瑩,她是隻字不敢提,免得被笑話,畢竟肉再香,三皇子雙腿殘疾,書中的女主看起來也挺累的,陳雪瑩隻怕要嫌棄得不行。
“你這是什麼表情,好像在回味什麼?看上他了,要不要我給你運作一二?”
陳雪瑩雖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是一轉頭看到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猜到了些許,狐疑地問道。
葉菁瞬間就清醒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肉再香,那也是她作為讀者來評判的,若是把她換作當事人,當場就態度不同了。
她立刻搖頭,跟撥浪鼓似的,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彆彆,我還想活得久一點。他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況且我一個宮女,他是皇子,這身份不對等,硬湊在一起,也是要血雨腥風,我可不想整個虐文套路。女主被虐身虐心兩百章,男主回頭二十章,就圓滿大結局了,我玻璃心。”她全身心都充斥著拒絕的意味。
陳雪瑩輕笑出聲,沒再多言。
一連幾日,陳雪瑩都召集了一幫年輕人過來,反正所有事宜都有宮人們準備,她就當個吉祥物一般,坐在一旁吃茶看戲。
這幫小年輕顯然都知道聚會的含義,又正值年少輕狂的年紀,為了爭奪女孩子們的喜歡,為了從同輩人之中脫穎而出,還鬨出了不少小插曲。
三皇子則趁著這次機會,大出風頭。
這些來參加聚會的年輕人們,大多是世家子弟,如今幾日相處下來,多半都被三皇子收攏了人心,並且讚他文成武就,哪怕不良於行,也依然不能改變他的優秀,簡直是身殘誌堅的代表。
年輕人更顯赤誠,說出來的彩虹屁簡直吹得人飄飄欲仙,不像那些老油條怎麼都透著一股虛假意味。
陸清明顯然很擅長社交,對於姑娘們的青睞,他也處理得遊刃有餘,並沒有看出來對誰青眼有加,看起來還要挑上幾日的架勢。
陳雪瑩卻看得不耐煩,辦了五日聚會之後,就去向皇上請辭了。
“父皇,兒媳是太子妃,不是媒婆,況且三弟也挑得太久了,選秀都沒他這麼仔細。過來參加聚會的都是好姑娘,您還是快讓他定下來吧,免得人家爹娘心裡也不好受,這遲遲不決定,簡直是折磨人。”
她行禮之後,就簡單明了地直奔主題,說得陸無極一愣一愣的。
也就她膽子大,敢在皇上麵前說三皇子是選秀了,這是明擺著來上眼藥的。
“也不光是為了他選皇子妃,一幫年輕人在一起,也能玩到一起去嘛。朕聽說你那裡熱鬨得很啊。”陸無極沉默片刻,忍不住開口道。
倒不是想幫三兒子說話,主要是陳雪瑩這話太直接了,他就算對三皇子有不滿,也不可能直白地透露出來,反而還要打圓場。
“熱鬨是挺熱鬨的,但每日都像有三千隻鴨子,在兒媳耳邊呱呱叫。特彆是一群半大的小子,聲音粗嘎難聽,大老遠的說什麼話,兒媳是一句沒聽清楚,就感覺嘎嘎嘎。連做夢都被噶醒,兒媳真的要不行了,今早上起來頭疼劇烈。”
“之前兒媳見到太子殿下,都歡喜異常,如今見到他,心中卻毫無波瀾。這聚會再辦上幾場,想必兒媳也要請罪去出家了,唯有常伴青燈古佛旁,才不用聽到鴨子叫。”
陳雪瑩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哭天搶地的,甚至連眼眶都沒紅一下,但是看著她那副眉頭緊皺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她的痛苦。
陸無極沉默半晌,遲遲沒下決斷。
倒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在想找什麼借口,終止這個聚會。
總不能說,太子妃厭煩你們了。
“父皇,三弟畢竟是青年人,他不應該把注意力長久地放在女人身上。兒媳瞧著他,在脂粉堆裡混得如魚得水,隻怕原本風光奇秀的人才,也要被養成了色胚。”陳雪瑩輕咳一聲,她自然是有備而來。
“太子妃說得有理,那便停了吧。”
既然陳雪瑩都把正經理由找好了,陸無極自然沒有再阻攔,直接同意了她的要求。
“父皇,那此事就算兒媳圓滿完成了,不知您之前答應兒媳的事情,什麼時候能落實?”
對於皇上的鬆口,陳雪瑩並沒露出多少歡喜的表情,而是繼續追問道。
陸無極挑眉:“朕答應你什麼了?”
“自然是讓太子殿下休沐兩日,陪兒媳兩日。”陳雪瑩相當直白地開了口。
這老變態來到避暑行宮之後,玩得可歡了,成日召見佳昭儀作陪,時不時再寵幸一二美人,還真是來玩耍的。
倒是把諸多朝事丟給陸昭處理,偏偏老變態又發病了,還要時不時抽查一二,弄得朝中人人自危。
陸無極這回沒有猶豫,直接道:“準。”
陳雪瑩得此回複,立刻興衝衝地趕回了寢宮。
晚上陸昭回到殿內時,就見她歪在貴妃椅上,衝著他招手。
“太子,可有人同你說,你有兩日休假?”
陸昭點頭:“今日秦友安與孤說了,明日將手上的事情處理一下,後日與大後日休沐兩日。”
“這可是本宮拚死拚活替你爭取來的,你準備怎麼過這兩日?”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雖說語氣散漫,但是她忍不住眯起眼,顯然是多了幾分認真,更何況這句問話裡,她著重體現了自己的功勞,足見她的心思。
“太子妃既如此說,你想孤怎麼過?”
陳雪瑩砸吧著嘴道:“太子平日裡英明果決,這個時候怎麼犯糊塗了?既然是本宮替你爭取來的,這兩日你至少要花大半的時間在我身上。至於要如何過,自然是讓你我二人都開心地過。”
“反正明日你要負責的是交接任務,想必並不會有太多朝事。就算有,那老變態估計也不好意思麻煩你,若他真的厚顏無恥,還交給你一堆擠壓成山的奏折,你索性也直說,沒有那麼多時間處理。”
“明日白天處理完雜事,趁著晚上做個計劃出來,為後麵的兩日休假仔細規劃,這行宮裡有諸多可玩可賞的地方,我們一起去。”
陳雪瑩顯然早就想好了答案,一提起來就停不下來,說個沒完。
陸昭見她興致高,也沒有打擾,等她說完了才道:“太子妃想必對行宮比孤更熟悉,為了避免孤挑的地方,你不喜歡,不如你來決定?”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她態度強烈地拒絕了。
“我這五天陪著一群鴨子,累死累活,就為了讓你放兩天假,你可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想安排這些破事兒了,為了避免我對行宮徹底厭倦,還是得交給你。而且我受的這些苦,也都是為了你,你可不能沒良心!”
陳雪瑩立刻往貴妃椅上一躺,直接開始道德綁架了,依然還是她擅長的那套。
陸昭忍不住笑了起來,直接坐到她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發頂。
“你這樣,讓孤想起哼哼唧唧的小狼崽。”
小狼崽們討奶喝的時候,總會這種樣子。
當然後麵這句話,他沒有直白地說出來,免得陳雪瑩翻臉。
“你就說行不行吧?”
“自然是行,你都為我奉獻這麼多了,孤自然要回報。”他順著她的話說。
當下陳雪瑩就變得喜笑顏開,方才故意裝得柔弱模樣,立刻消失不見了,反而直接坐起來,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臉。
陸昭說到做到,第二日交接了任務之後,當真開始寫計劃。
甚至為了讓陳雪瑩看到他的認真,他特地讓人把書桌辦到了外殿,與她處在同一空間,書寫之前還淨手焚香,一副虔誠的態度,跟要拜佛似的。
其實他這副狀態,多半是在陳雪瑩麵前裝樣子。
但是至少有個態度,這讓她感到很滿意,還特地讓宮人去做了一盤太子愛吃的糕點放在旁邊。
***
清晨,陳雪瑩睡得正香時,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交談聲。
“太子妃,您醒一醒。”有人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