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草原, 日曬強得懷疑生。
程丹若拒絕了馬車,戴上皂紗帷帽遮陽,一路騎馬過去。為此, 甚至專門做了一副防曬手套, 覆蓋住持韁的手背。
因為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實,一天奔馳下, 除了大腿有點酸痛, 倒是沒有曬黑。
“我騎馬越越熟練了。”到了得勝堡,程丹若也不像過去馬上休息,反而要水和草料,給春可樂喂水梳毛。
沙塵“噗噗”往下掉, 全是土。
謝玄英也在給冬夜雪梳毛,她享受地甩甩腦袋,趴在了陰涼的草堆裡。
春可樂看姐姐這, 也吧嗒吧嗒走過去, 貼住冬夜雪,躺倒在她的背上撒嬌。
程丹若看著想笑,一扭頭,卻見謝玄英嚴肅地看著自己的馬, 眉頭微皺。
“怎麼了?”
“小雪歲數不小了。”他緩緩道,“上次進貢到宮裡的公馬,她一都沒看上。”
程丹若:“……”
他說:“我在想, 要不要放她去跑跑,萬一呢。”
相親不成,就自由戀愛?倒是挺開明的家長:“嗯。”
“但我又怕她被欺負。”謝玄英擰眉,“得勝堡沒有什麼好馬啊。”
程丹若:“……嗯。”
“我不在乎馬的血統,但是, 肯定要一匹好馬。”他說。
“嗯。”程丹若往屋裡走,馬廄還是熱了。
謝玄英目光投向長城之外:“不知道那邊有沒有什麼好馬。”
“晚上吃什麼?”她問。
他說:“石榴粉。”
“也行。”
石榴粉不是石榴拌粉,而是藕切成小塊,染色成紅,然後與綠豆粉一起放在雞湯裡煮。
“你吃什麼?”
“魚片粥,再吃點紅糖涼蝦。”她說,粥肯定是廚娘做,但她不會做涼蝦,還得她親自掌勺。
“那我也要。”他說。
程丹若:“好。”不多他一份。
涼蝦是米粉做的,她路上帶了一小袋,這會兒自己先吃也未嘗不可。
隨意吃過晚飯,李伯武了,回稟說:“韃靼了貴,支著好大的帳篷。”
夫妻倆正在院子裡吃晚飯,聞言對視一眼,各有所思。
謝玄英問:“知道是誰嗎?”
“不清楚。”李伯武問,“要聽嗎?”
他思考兩秒,搖搖頭:“都了,總會知道的,我們不要插手多。”
知府畢竟是父母官,不是軍事官,插手多,容易破壞和聶總兵的關係。
“明天就知道了。”
天色漸暗,涼蝦也涼透了。
程丹若和謝玄英吃了頓飯後甜點,早早上床睡覺。
次日,天晴無雨,又是炎熱的一天。
程丹若不想早起,可外頭吵得很,隻好起床,冷水洗臉。這天氣,她是絕對不會上妝的,頭發也必須盤成發髻,以狄髻罩住。
但額角鬢邊的短發,沒有發油抿起,甚至刻意留了幾縷碎發下,微微修飾臉型。
謝玄英:“不覺得黏嗎?”
“離我的鏡子遠一點。”她推開他,叫瑪瑙拿了傘,準備趁著日頭沒到頭頂,先去逛一圈互市。
這回更熱鬨了。
集市門口,當地的婦女擺了好些攤子,不止賣茶水點,還有她們自己做的針頭線腦。
因為沒有鐵、硫磺之類的違禁品,守的士兵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都是一地方的,說不定自己的老婆、女兒也在其中,誰沒事找事。
這邊不禁,就有不少胡過,挑挑揀揀,買些小玩意兒回去。
程丹若沿著陰影處走,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在集市門口張頭探腦的甘珠兒。
她好像換了扮,已經是成親了,但性子沒變,一見到,立刻跑過,開門見山:“羊毛還要嗎?”
“要啊。”程丹若給她想聽的答案。
甘珠兒說:“你拿什麼換?快到冬天了,我們要糧食。”
程丹若:“沒有。”
她露失望之色:“那你有什麼?”
“藥材。”她平靜地問,“要嗎?”
“要!”草原的藥材很少,懂治病的大夫更少,甘珠兒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明天晚上在這裡交換?”
看,這次的比六月更多。程丹若點點頭:“好啊。”
甘珠兒急匆匆地走了。
程丹若也進入互市,明顯感覺到貨物變多了,交易量成倍增長。
胡那邊,同一棚子,貨物卻分成幾堆,由不同的負責。顯而易見,他們自不同部族,隻是臨時組隊合賣。
大夏這邊的商則要更機靈:他們直接賄賂守的官兵,車裡的貨堆得老高,車輪搖搖欲墜,一車貨賣了兩車的量,還有賣麥粒的,一堆麥粒代表一石,談妥就私底下交易。
類的創造力和鑽空子的能力,著實一絕。
但這也側表明了,雙方都有迫切的交易需求,一月一次的互市,已經無法滿足他們。
再這麼下去,早晚現黑市。黑市不受監管,反而要事。
可進一步開放互市,也行不通:謝玄英沒法和朝廷交代。
官府允許的集市上流多的糧食,他承擔要責任,可要是黑市賣去的,最多隻是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