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結束了(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10934 字 9個月前

邱司正確實是個聰明人。

他聽懂了程丹若的話, 沒有一上來就教什麼“皇帝”“天子”,而是很實用的一些詞彙。

第一個教的是“夫人”, 第二個是“大夫”, 第個是“藥”,接著是“手腳頭身”的部位。

胡人對學漢話必然是有些抵觸的,可在眼下的環境中, 漢話能幫他們不少忙,不需要等翻譯的人過來, 大夫才能診脈開藥, 能直接說不舒服,痛, 難受。

人類永遠不會抵觸實用且方便的東西。

僅僅天,大部分人都學會了最簡單的幾個詞彙和數字。

包括“陛下聖恩”這個長詞。

因為邱司正說, 隻要誰能說出這兩個詞,發麵湯的時候額外給一塊粗鹽。

除了巴根老人那樣的,很多病人都不介意稱頌一下, 換取實際的好處。反正對他們而言, 韃靼王和夏朝皇帝, 都是貴人,都和他們毫無關係。

等到大部分牧民都學會了這句話, 時疫也終於走到了終點。

病重的人都死了,堅強活下來的人,在連續的救治中,慢慢恢複了健康。

“今天好些了嗎?”

“好多了。”

“還覺得渴嗎?”

“很少一點。”

“再喝兩天的藥就好了。”

“欸。”

“我的手好痛,我還能拉弓嗎?”

“病好了就不痛了。”

“我要做部裡最厲害的弓箭手,我要給阿媽打一隻狼,她被狼吃了。我一定要為她報仇!”

“阿爸阿媽都死了, 為什麼我還活著?”

“孩子,天神要你活下去,你要堅強。”

“我為什麼要被漢人救?”

“不是所有的漢人都是壞人,他們是好人。”

“以後還會打仗嗎?”

“以後還有互市嗎?”

“我們不會再打仗了吧?我想回家。”

“我想阿媽。”

這麼漫長的一段時間,是多久呢?

差不多一個月。

四月初,春市開啟,雲金桑布的朝貢隊伍入關。

初十左右,互市改建為臨時病房。

今天已經是五月初五。

上月底,得勝堡傳來消息,聖廟的病人,已經全部清空,昨日,輕症區的最後十個病人離去。

而重症區僅剩的二十個病人,今天也可以出院了。

早晨,程丹若最後一次為他們診脈,沒有再開藥,而是送了每個人一束艾草。

“在夏朝,艾葉可以祛除病氣,讓人健康。”她說,“你們可以回家了。”

程必贏翻譯了一遍。

病人們忍不住喜極而泣,抱成一團。

程丹若把一串小粽子,掛到了琪琪格的脖子上:“送給你的,少吃點,吃多了會肚子痛。”

琪琪格聽不懂,但笑得很開心,叫她:“阿布格額格其。”

侍女們抿嘴笑了起來。

程丹若摸摸她的頭,用現學的蒙語說:“祝你長命百歲。”

琪琪格也說了同樣的話。

巴根麵無表情地站在一邊,不出聲,也不阻攔。等到琪琪格拉住他的手,他才抱起小女孩,讓她坐到自己的肩膀上。

琪琪格唱起了歌謠。

“藍色的天空是我的故鄉,美麗的草原是我的牧場,我和我的小馬駒呀,奔跑在美麗的草原……”

牧民們背起自己的被褥,帶上營帳,牽著互市外的牛羊,朝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走去。

天高雲淡,山海遼闊。

程丹若看向程必贏。

他無聲地注視她片刻,向她施了一禮,牽著自己的馬,跟隨牧民而去。

程丹若一時默然。

這位堂兄過去與她素未蒙麵,但在這段時間裡,給了她許多幫助和安慰。迄今為止,她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大夏,想來總有不得已的理由。

今日不回來,怕也是無法回頭。

這樣也好,他們的血緣關係暴露,於雙方都無好處。

程丹若轉身,對其他人道:“我們也可以回家了。”

眾人爆發出無法抑製的歡呼聲,和難以斷絕的哽咽。

為了今天,他們付出了許多性命,有學徒,有幫工,有軍士,也有大夫,其中就包括了年事已高的喬老大夫。

他們都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沒有救過來,不幸去世了。

端午烈陽,鮮綠的草原也看著泛黃。

程丹若騎在春可樂身上,覺得回得勝堡的路是如此漫長。

為了安撫人心,從她四月初踏出得勝堡的城門後,她就再也沒有出去,足足在病區待了一月。

她每天隻睡兩個時辰,也就四個小時,沒有辦法規律吃飯,丫鬟們不在,有時候放下飯碗,再端起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涼透了。

然而,麻煩的事不止這些。

四五月的草原,仍舊有可能麵臨大降溫,四月底的一天晚上,氣溫驟降,她從睡夢中凍醒,立刻出去找人弄柴火。

折騰一夜,自己感冒了。

又碰上月事,很痛,但因為太過勞累,很快停止。

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熬不住了,必須馬上躺下來睡一覺,可還是熬了過來,現在回過頭想一想,又覺得記憶模糊,竟不能確認那是發生過的,還是臆想。

陽光曬得她發暈,馬的顛簸又在不斷震著骨頭。

疲憊如同潮水,快速將她淹沒。

好累。

真的好累啊。

得勝堡的城門卻這麼遠,到休息的院子就更遠了。

程丹若努力撐開眼皮,穩定身形。

模糊的視野中,忽然冒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對謝玄英笑了笑,剛想說“終於結束了”,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傾倒。

下一刻,意識沉入海底。

千鈞一發之際,謝玄英伸出手臂,接住了她的上身。

因為腳還踩在馬鐙裡,他無法把人抱過來,隻好腿夾馬腹,示意馬靠近,然後自己掙脫馬鐙,翻身上了她的馬。

春可樂搖了搖腦袋,堪堪吃住他的分量。

“丹娘。”謝玄英圈著她的腰,急切地叫她名字。

其他人也圍攏,驚愕地看著忽然昏迷的程丹若:“夫人怎麼了?”

謝玄英試過她的鼻息和脈搏,都還算有力,這才鬆口氣:“去叫張禦醫。”他挽住韁繩,全力驅策春可樂。

它似乎明白了什麼,全速狂奔入城。

不出一刻鐘,就到了租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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