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參。”她點了二姑的名,吩咐道,“這裡的事情,由你統管負責,先把院子收拾出來,再找安民堂進些婦人病常用的藥材,然後四下街坊多多走動,招一兩個口碑好的穩婆。”
紅參忙道:“是,夫人,我都記下了。”
“這裡和藥局一樣,主要診治的還是平民百姓。”程丹若叮囑,“藥材定價不要高,和安民堂差不多就行,薄利,但不要蝕本買賣。做不過來就招人幫手,要身家清白才好,除了穩婆,若有合適的大夫,也可請來坐診。”
紅參用心記下,又問:“咱們是出診,還是在坐堂接診?”
“都做,招來的穩婆教好了,你們跟著去接生。平日病人有些不好,在這看也無妨,隻是一點,這裡是專門給婦孺看診的,等閒不要進男人。”
程丹若也不想這樣,但女人開的藥鋪進出男人,鬼知道會不會被傳成暗門子,那也太冤枉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還有一事,病人的病情務必守口如瓶,病例寫好了鎖櫃子裡。”程丹若再三叮囑,“就算是病人的丈夫、兄弟過來,也不能亂說。”
紅參等人齊齊應下。
程丹若沒有久留,囑咐一番後便很快離開。
她一走,隔壁米鋪的老板娘就抓了瓜子、核桃、柿餅和杏脯,拿紅紙包了,湊成一份體麵的點心,提著上門:“喲,這筆墨齋這麼快就換了人?妹子,你們這是賣什麼的?你男人呢?”
“嫂子好。”紅參笑眯眯道,“咱們這是家醫館,賣藥也看診,專門給女人小孩看病的。”
老板娘有點意外:“給老人小孩看?”
“對。”紅參拿抹布擦拭櫃子,“咱們東家心好,說女人小孩看病不方便,專門開了一家,可不巧,今兒東西都沒收拾好,不然也給你沏杯茶。”
她一說東家,老板娘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有錢人家過來開的鋪子,乾活的都是下人。但街坊鄰居裡有家醫館,是方便大家的好事,她也挺熱情:“是我來得早了,你們啥時候開張啊?”
“拾掇好了就開。”紅參說是沒茶,但還是叫五娘去外頭買茶點,“還要勞煩街坊鄰居多照看。”
“應該的。”老板娘自來熟,伸長脖子到處瞅,嘖嘖稱奇,“東西挺齊整。你們請了坐堂大夫沒有?”
“想請呢,不過還是先尋兩個穩婆。”紅參調和漿糊,把幾張寫滿大字的紙往牆上糊。
老板娘:“這啥呀?”
“寧遠夫人寫的醫書,專門講婦人生養的事兒。”紅參說,“咱們這兒不讓男人進來,就貼牆上了,嫂子認得字不?”
“就認得兩個,平時算算賬。”老板娘謙虛地說著,眼睛卻一錯不錯看著,見開篇說的備孕時間,立馬就看住了。
她閨女嫁出去一年多,還沒個好消息,婆家已經有點不高興,拿話擠兌人。當娘的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妹子,你們這兒給看生兒子不?”老板娘壓低聲音。
紅參說:“不看,哪有包生兒子的,我們隻能幫著調理調理,真生了病,還是瞧大夫。”
她若是信誓旦旦打包票,老板娘反倒半信半疑,聽說是調養身子的,反倒有些信了。再說,紅參等人經過□□,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指不定有什麼調養身子的秘方呢。
“你們忙,我改天再來。”老板娘記下此事,預備回頭帶閨女瞧瞧。
她前腳剛走,後腳脂粉鋪子的老板娘就過來了,也是一樣的問話。
紅參等人便一麵收拾,一麵和街坊鄰居嘮嗑,把招牌打出去。
周圍的人家都有些薄產,手頭亦有兩個錢,聽說她們給女人看病,說實話,誰家婦人沒點難言之隱?
遂有膽大的,立馬要試一試。
紅參把她帶到二樓的看診室,就留山薑在,兩人問了病情,很快便知道是子宮脫垂的毛病,遂翻開程丹若的書,對照查找。
《論生養》裡有產後部分的知識點,討論一番後,讓她回家用韭菜半斤,煎湯熏洗外陰。
“咱們這藥還沒來,你自個兒買去吧。”紅參道,“看診十文,街坊鄰居的,回頭給吧。”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好奇,問她們都看了什麼病。
紅參說:“都是些婦人的小病小痛,什麼月事不調、閉經、帶下都能看看,小產或者生了孩子腰酸難受什麼的,也可以試試。”
她說得含混也是沒法子。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許多病痛羞於啟齒,教她們自己問必是不肯的,隻能隱晦地說兩句,等她們自己問。
總有人被病痛折磨,忍不住死馬當活馬醫。
收拾院子的七八天時間裡,紅參等人就接診了三個婦人,全是借著拜訪串門的名義來的。
最急切的是帶下,每日瘙癢難耐,折磨死人。
她們翻過書,開了野菊花、紫花地丁、半枝蓮和絲瓜葉各一兩,煎湯熏洗。又問出她平時裹腳布和洗身子的盆是同一個,趕緊勸她分開清洗,注意衛生。
還有一個行經不暢導致的痛經,不敢叫大夫看,每次都硬忍,遂開理氣活血的方子調養。
第三個則是冬日裡小產了,導致急性盆腔炎,頭疼發熱,下腹疼痛,症狀最是嚴重。
紅參回了趟侯府,問程丹若討了青黴素。
她們在惠民藥局沒少幫忙用這個,都知道該怎麼使,小心翼翼地做了皮試。
大約新開張的都運氣好。
那婦人沒有過敏,很快好轉,後改用清熱解毒的中藥方,竟給治好了。
一時間,紅參等人在周邊的幾條胡同裡,名氣不脛而走。
新開的婦科醫院就在這尋常巷陌悄悄生根,默默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