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英大致走了走, 回家商量對策。
剛到靖海侯的書房門口,就見謝二站在那裡,似乎正在等他。
“二哥?”他疑慮。
“三弟。”謝承榮複雜地看著她, 既有嫉妒, 又有鬆了口氣的頹喪,“父親讓我等你。”
“勞駕二哥了。”謝玄英轉頭吩咐柏木, “去趟霜露院, 請夫人來一下。”
這才同謝二進書房。
靖海侯問:“去西街了?”
“陛下叫我去看看宅子。”謝玄英描述了所見的情形,“許久無人打理, 已經荒蕪了, 地方又大, 恐怕修葺起來並不容易。”
靖海侯沉吟。
這時, 小廝稟報:“三奶奶來了。”
“是我讓她來的。”謝玄英言簡意賅道,“一起拿個主意。”
靖海侯點點頭:“進。”
程丹若第一次跨進了謝家的權力中樞。書房是很典型的書房布置, 條案、書架、筆墨紙硯,窗下沒有炕, 擺了幾把交椅。
謝家兄弟就坐在那裡。
她蹲身行禮:“父親。”
“坐。”
程丹若坐到了謝玄英下手。
“我在和父親說宅子的事情。”謝玄英複述了遍,又道,“園子大, 屋舍多,再敢也得小半年, 可畢竟是陛下所賜, 最好早日搬去。”
程丹若了然。
其實,皇帝禦賜不急,急的是謝玄英即將上任,以後作為兵部三把手,文臣中的高官之一, 總不能來來往往進出勳貴的府邸。
這讓送禮的人怎麼辦,拜訪的人又怎麼辦?
所以,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搬過去,不妨礙正常工作。
程丹若思忖片時,問出最關鍵的問題:“原是侯府的規製,是不是要改?”
公侯房屋的規格是七間九架,一品二品是五間九架,三品五品是五間七架,全都不一樣。
“自然要改。”靖海侯點頭讚許,“這院子修一修也要不少錢,這樣,家裡出一萬兩,你們夫妻量力而為。”
一萬兩,不多也不少,既不招人眼,也不會讓其他兄弟難以接受。
謝玄英起身:“多謝父親。”
程丹若跟著起身,感激道:“讓父親費心了。”
願意掏裝修款的爹,不能說是個渣爹。
靖海侯見他們交換眼色,心知他們夫妻行事謹慎,對宅子的事已經有了數,便不再多說,交代管事提前支取好銀兩,又將一副對牌交給程丹若。
“你不日就要上任,後宅的事還是交給你媳婦打理吧。”他對謝玄英如是說。
謝玄英無有意見:“是。”
這才告退,又去正院拜見柳氏。
柳氏已經得知了兒子高升的好消息,喜上眉梢,但又飽含憂慮:“陛下賜宅,豈不是很快又要搬出去?”
“兒子才去看過,原是定西伯家的舊宅,荒得厲害,少說也要修一年,精細些打理,三年也不嫌多。”謝玄英安撫道,“父親已經支了一萬兩銀子,讓丹娘看著修繕。”
柳氏立即道:“一萬兩怎麼夠?定西伯家的宅子大得很,呂媽媽,再去我的箱子裡尋三千兩的銀票。”
“母親。”程丹若及時阻止了呂媽媽,“修繕屋舍是大事,咱們還是先商議出個章程,倘若銀子真不湊手,兒媳必是要厚著臉麵請您幫襯的。”
謝玄英也勸:“母親,此事不必著急。”
柳氏這才冷靜下來,又叮囑道:“陛下這般信重你,你可要好生辦差。”她望著燈燭下的兒子,眼眶紅了,“你熬出頭了,娘心裡也……”
竟一時哽咽。
程丹若朝謝玄英使眼色。
他暗歎口氣,道:“讓母親操心這麼多年,都是兒子不孝。”
“傻話。”柳氏也知失態,拿帕子輕輕按住眼角,“你不孝順還有誰孝順,娘隻是替你高興。”
她收斂淚意,恢複成大家主母的端莊,提點程丹若修理房子的要點。
不多時,謝二太太、榮二奶奶和魏氏都來了,紛紛恭賀謝玄英又一次高升。
無論她們是真心還是假意,柳氏都高興,轉頭給闔府上下多發一個月的月錢,霎時間,內外都是祝賀道喜的歡呼聲,喜氣洋洋。
折騰到晚上八點多,程丹若和謝玄英才回房間休息。
晚膳吃席麵,都喝了酒,便不急著洗漱,依靠在暖閣上醒酒。
程丹若先開口:“真想不到。”
謝玄英苦笑:“誠惶誠恐。”
程丹若也有一點。
六部的尚書、左右侍郎,總計十八人,再加上都察院的左右都禦史,二十個人就算是整個朝廷的權力中心,能決定大夏的未來。
而一個國家的前途抗在肩上,不是一府、一省能比,地方出了差池,還能有朝廷收拾爛攤子,可一個國家出了問題,誰來力挽狂瀾呢?
“為臣者,忠君辦事而已。”程丹若安撫他,“有什麼事,還有曹閣老、楊首輔和陛下,你踏實辦差就行了,彆想太多。”
謝玄英握住她的手,慢慢充盈力量。
從前說婚姻,隻道情真就好,如今方明白,“婚姻當以情為係”是情將兩人牽到一艘船上,從今後,無論何時,無論何事,都有人能夠共同承擔。
“我沒事。”謝玄英已經緩了過來,問她,“西街的宅子,你有什麼想法?”
程丹若簡明扼要:“要搬,但不能搬太急。”
搬是為了和靖海侯府做切割,對皇帝表忠心,對文官群體敞開懷抱,但又不能搬得太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