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 共守歲 一點親情(150W營養液加更……(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346 字 9個月前

靖海侯府, 明德堂。

冬日天暗得早,五點上下,家裡便已燈火通明。中庭垂落的珠燈錦繡富貴,無煙蠟燭竄出暖亮的火苗, 照亮廳堂。

謝玄英打開懷表, 看一眼, 合上蓋子,再“啪嗒”打開, 看一眼,合上蓋子。謝其蔚坐在旁邊, 百無聊賴地說:“這麼晚了,還不開席嗎?”

柳氏正摟著孫子孫女, 聞言道:“你三嫂還沒回來呢。”

謝其蔚偷偷翻了個白眼, 是,三嫂了不起, 不就是在宮裡麼,多了不起似的, 連父親都格外看重她,年夜飯讓長輩等她一個晚輩。

但腹誹歸腹誹,他可不敢說出來。

魏氏雖然管東管西, 話卻總有幾分道理:眼見孩子們一天天長大,今後的前程少不了伯伯們提攜, 二哥二嫂哪裡比得上親哥親嫂子好說話?

他已經是當爹的人了,總要為孩子們考慮。

“母親, 開席吧。”謝玄英卻在此時出了聲。

他知道,丹娘每年的宴席都吃的很勉強,回來能單獨開小灶, 她更高興,又何必為此讓全家人心有芥蒂。

“還有孩子呢,不能讓他們挨餓,丹娘這時還不回來,怕是宮裡另有打算。”

這樣當然更好,柳氏點點頭:“也是,去請侯爺吧。”

“我去請父親。”謝玄英坐不住,乾脆跑回腿,起身到書房去請靖海侯。

靖海侯正在和人說話,瞧見他過來便笑了:“來得倒是巧,你母親催席了吧?我這就去,你收拾一下進宮去吧。”

謝玄英吃了驚:“陛下傳我入宮?現在?”

“今兒陛下賜宴,與太子殿下、齊王殿下、善德公主一道守歲,程夫人也在,隻是這夜禁將深,便想讓謝侍郎也去,陛下也許久不曾見過您了。”前來侯府傳話的是石太監的乾兒子,笑眯眯道,“家常宴席,謝侍郎不必拘束,這就跟著咱家出發吧,趕在開席前到才好。”

謝玄英征詢地看向父親。

靖海侯心中頗為感慨,老三的命確實不差,少年時帝王無子,拿他當半兒,如今有了兩個親兒子,不值錢了,又有媳婦提攜一把。

“陛下隆恩,我等銘感五內。”他道,“老三,你去吧。”

“是。”謝玄英垂落眼瞼,整整衣襟和絛環,無有不妥才披上大氅,走進了茫茫風雪。

天氣太遭,他少見地沒有騎馬,而是選擇坐馬車到西華門,再步行入宮。

乾陽宮和他的記憶沒有區彆,仍舊巍峨高聳,隻是,滿地的銀白色雪花,不知為何,看起來像老人的霜發,暮氣沉沉。

他先進了正殿,在炭盆旁邊拂去細碎雪花,才在石太監的指引下,緩步走入裡間的宮室。

自皇帝病倒之後,這是謝玄英頭一次麵聖。

他撩袍跪倒:“微臣拜見陛下。”

“三郎來了。”皇帝的聲音十分微弱,“過來。”

謝玄英膝行兩步,跪得更近一點。

皇帝費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借著昏黃的燭光,看見的依舊是一個俊美如舊的青年。他穿著青織金一樹梅的圓領袍,金色梅花開遍,應和冬日的氣氛,又不顯得太喜慶,有種恰到好處的富貴家常。

一時間,皇帝竟然產生了錯覺,記不清他的年歲,也忘記了他位居侍郎,仿佛依舊是從前在宮裡陪伴自己的少年郎。

“三郎啊。”他的口氣軟和下來,“今兒除夕,家裡吃的什麼?”

謝玄英聽出了個中區彆,輕快地回答:“我出來的時候還沒開席呢。父親聽說陛下賜宴,就趕我進宮來吃。”

“你爹總是這樣,對你嚴厲得很。”皇帝笑笑,“好在朕還能給你一口飯吃。”

謝玄英也笑了:“多謝陛下收留之恩。”

皇帝神思恍惚,理智知道現在是泰平三十年的最後幾個時辰,情緒卻沉浸在年富力強的十多年前:“你這麼大的人了,可不能白吃朕的飯。”

謝玄英驀地心中一酸。

過去,皇帝給他找了老師,賞了他弓箭古劍,賜他珍藏的孤本,總是會說類似的話,你可不能白拿朕的好東西,今後要替朕效力才好。

他做到了。

卻發現皇帝並沒有那麼在意。

“是,”謝玄英按下所有的情緒,說道,“其實,臣為陛下準備了年禮。”

皇帝短暫地清醒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過去:“年禮……”

應該是壽禮才對,他是二月的壽辰。

“什麼東西?”皇帝回避了這個敏感的問題。

謝玄英自袖中取出了卷軸,把裱糊好的畫卷呈了上去。

石太監見體型不大,沒有拿架子,與李太監一道拉開卷軸,呈給皇帝看。

皇帝瞥了眼,神色微怔。

這是幅畫,畫中是一男一女和一少女。

男子二十來歲,挽弓射箭,年輕健碩,女子手捧書卷,賢良溫婉,少女還是未嫁發飾,伶俐可愛地看著庭中花燈。

這是他、皇後和榮安。

皇帝驚奇地看著畫中人的眉眼,腦海中模糊的形象又漸漸清晰。

噢,皇後是這個樣子的,她不是一直都臥病在床,沉屙難起,剛嫁給他時,她還是很明豔動人的女子。而榮安,是了,早年的榮安無憂無慮,眉間蘊滿笑意,就是這個嬌憨的模樣。

這一刻,皇帝被逝去的妻女撫慰了。

他為兩個兒子殫精竭慮,卻感受不到絲毫慰藉,但皇後和榮安在逝去的濾鏡下被美化,給出無可挑剔的親情。

“怎麼想起來畫這個?”皇帝一眨不眨地看著畫卷,不知在懷念早逝的原配和長女,還是在懷念自己年輕的時光。

“臣想著,”謝玄英輕聲道,“兩位皇子日漸長大,卻從未見過嫡母嫡姐,實在可惜,便鬥膽作畫,好讓他們認一認人。”

他還是謹慎,補充道,“臣妄測聖意,請陛下恕罪。”

皇帝沒有責怪他。

他當然知道,謝玄英提起皇後,多少有對謝家的私心,可不怪他。

人人都在太子身上使勁,好像他已經死了,得抓緊時間在新君跟前賣好,哪怕事實確實如此,但他一天沒咽氣,就還是皇帝。

謝玄英能記得榮安,就比其他人強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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