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他湊近點,鼻尖抵住她的側頸,“沒有,都是藥味。”
程丹若看了他眼,貼住他的唇,輕輕觸碰:“現在有了嗎?”
唇舌交纏,他一時難以作答,隻加深了這個吻。氣息融化在甜津津的唾液裡,混合牙粉的臘梅香氣,越吻越難分。
那就不分開了,更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某一刻,程丹若依稀回到了剛成親的時候。
她並不懷念彼時碎裂的自己,岌岌可危地站在懸崖邊,卻感受不到即將跌落的恐懼。但如今再回想,卻發現風很溫柔,像他胸腔的溫度,花香在招手,是唇齒的芬芳。
原來,就算是最不堪回首的歲月,也有美好的一麵。
他就是春日杏花,舟中晚霞。
雲雨初歇。
程丹若下了暖閣,撩開頭發,發絲都乾了,可發根卻因為汗水的濡濕,還是潮潮地貼在頭皮。
她以手為梳,有一下沒一下撥弄發根。
“我來給你弄。”謝玄英攏住她散落的頭發,拆分成幾股,交叉編織成魚骨辮。
他動作不夠熟練,可手法沒錯,不多時便編出大半根,但這時,一根特殊的發絲躍入眼簾。
“你有白頭發了。”他的口氣頗為怪異。
程丹若不以為意:“偶爾有一兩根很正常。”
毛囊黑色素不足,頭發自然白了。她瞟向謝玄英,“你這是什麼表情?我長白頭發很稀奇嗎?你不會以為我不會老吧?”
“怎麼會,”謝玄英否認,“我隻是有點吃驚,你都不長皺紋。”
三十幾歲沒皺紋有什麼好稀奇的,她很注意防曬:“有細紋。”
“有嗎?我看看。”他靠近她的臉孔,仔細在光下尋找時光的紋路。可燭火的光不是死亡光線,是美顏的濾鏡,怎麼看都瞧不出不妥,“沒有。”
“那你就當沒有!”程丹若推開他的臉,掩住嗬欠,“睡覺了,大半夜的,明兒還要上值呢。”
古代的節假日不少,就是單休,還是十天一次,很不人道。
“又不上朝。”謝玄英沒當回事兒。
照理說,皇帝初一十五要開大朝會,可祝灥就不是個乖寶寶,不想四點鐘就起床陪大臣枯坐,幾年前就學會裝病逃班。
時間長了,乾脆就不開大朝會,隻讓他在重要的慶典節禮露麵。
不需要三點起床,足矣。
“你不累,我累了。”她鑽進被窩,躺下就覺得不對,腰還是酸得厲害。
想了想,艱難地起身去廁所。
果不其然,月事來了,怪不得方才格外情難自禁。
她拉開廁所牆角的矮櫃,裡頭有特製的古代版安心褲,中間夾有棉花,交叉縫線固定,晚上睡覺也不怕側漏。
謝玄英見她換了小衣,就知她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還好,就是累。”
程丹若倦極,剛挨住他,眼皮子就往下掉,不到半分鐘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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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親戚到訪,上班還是照常。
程丹若早晨起床,本想去看看祝沝,謝玄英怕她難受,道:“我去就是,左右是去衙門,晚半個時辰不打緊。”
她沒逞強,點頭應了,早膳多用了碗紅糖燉蛋,坐車去宮裡上班。
處理國家大事,想忙可以很忙,想空也可以很空。
程丹若自然希望忙一點。
八年過去,她早已不再滿足敲章這麼一個程序性工作,而是介入更多的朝務。
最先嘗試的是工部。她以介入毛紡織為由,先控製住了紡織局,然後聽取了晏二的建議,支持治理黃河。
為節省用度,斃掉了宮殿、王府之類的修繕申請。
齊王要有齊王府沒錯,但可以用他叔叔的,去封地前修繕一下就行,沒必要重新建。輔國將軍就讓他先住著,帝太太後不舍得,就讓老人家自掏腰包。
皇帝要修動物園?先去修理他。
並聯合兵部,戒嚴火器,嚴禁任何火器外流,鼓勵工匠改良火器,民間如果能弄到西洋火器火炮的相關圖紙,重賞之。
而隨著匡尚書病故,工部尚書之位空置,操作空間就更大了。
彆忘記,曹次輔退了,內閣缺了一人。
現在,首輔還是楊奇山,次輔為薛子聰,謝玄英排了第三。
是否要替補一人,就是最近朝野關注的一大熱點。
楊首輔想讓蔡禦史入閣,張文華也想入閣,薛子聰和謝玄英又有不同想法。
數年過去,楊黨的勢力並未削弱,雖然沒了匡尚書,可趙侍郎資曆漸長,蔡都禦史名聲在外,還有新靠攏的中堅成員,勁頭十足。
假如蔡都禦史入閣,謝玄英就算和薛子聰聯手也很難對抗。
張文華便是看出了雙方的鬥爭,兩邊周旋。
楊首輔態度冷淡,可也沒有一口回絕,謝玄英不喜張文華為人,卻承認他十分能乾,本事足夠,且他入閣,三人可製衡楊黨。薛尚書也頗為曖昧,最近和張文華走很近,說結盟不像,說沒點貓膩,也沒有人信。
這已經夠忙了,可張家的動作竟不止如此。
“夫人,奴婢已經打探清楚了。”中午時分,李有義溜到辦公室,向她回稟工作結果,“老郡主送到清寧宮的玻璃屏風,是張太太送的。”
程丹若笑了:“怪不得,那麼大的屏風,沒千八百兩可買不著。”
前天上午,她到清寧宮給田太後問安,進門就瞧見好大一個玻璃屏風,春天暖煦的陽光一照,五光十色,好看極了。
田太後似乎很喜歡,說是老郡主送進來的賀禮。
程丹若自個兒有玻璃作坊,清楚如今玻璃的市價,小件的不算貴,十幾二十兩銀子就有一套杯盞,可玻璃越大越難燒,容易碎,屏風這樣的大件有價無市,全看運氣。
老郡主出手這樣大方,不是有事相求,就是代人送禮。
她記得,昌平侯夫人和宗室女眷關係緊密,想來張太太就是走了馮家的路子。
張文華的支持者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