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敢在昌平侯府的宴席上發話, 定是下定決心,必須乾成。
她當天去了陳家,第二天就以詢問案情為由,請閻尚書入宮詢問。
這算是代表皇帝垂詢, 直接設在了光明殿。
閻尚書很快到達。
程丹若先走了一下流程, 說皇帝對最近三司會審的案子很上心, 問問進度。
閻尚書謹慎道:“刑部還在核查中。”
“我聽說臟銀已查處, 與告發人所持賬本一致。”
貪腐案的牽涉人有三個, 一個是郡主孫子, 一個是巡鹽禦史, 一個是都轉運鹽使司的判官。
三個人合作貪錢,結果分贓不均還是怎麼的, 前兩日把判官殺了,沒想到這人的小女兒就在殺人現場, 目睹一切,決定為父報仇。
她說服訂婚的表兄帶自己上京, 在路上攔了蔡禦史的車駕,直接把人告了, 這才鬨大。
閻尚書道:“目前來看,確有此事,並非誣告。”
“既有此事,為何遲遲不判?”程丹若問,“刑部有什麼難處?”
閻尚書:“殺人行凶的乃是禦史仆人,此人已下獄認罪,按律為斬立決。兩位罪臣並未涉及人命,量刑還須斟酌。”
“我知道,□□憎惡貪腐, 貪汙百兩以上即斬首。可如今律法廢弛,鮮少以貪汙償命。”程丹若說,“可是在此處為難?”
閻尚書思索少時,說了實話:“歸善郡主請人遊說,三代單傳之家,總要顧慮人情。”
“說是仆人動的手,沒有主家指使,豈敢以下犯上?”程丹若道,“謀害朝廷命官也能輕判,知道的知道您是顧慮人情,不知道的難免疑朝廷顏麵何在?”
閻尚書果然遲疑了。
是啊,歸善郡主雖然言辭懇切,再三請求,可真為此輕判,彆人是否會以為刑部怕了宗室?
程丹若見他思索,又道:“三代單傳確實可憐,不要他的命就是了。”
她原來和閻尚書不熟,可這兩年和江南黨走得近,大致摸出對方的脾性。
閻韌峰從前剛直,敢說真話,但隨著年紀漸長,子孫不成器,他也不得不為後代考慮,行事多留些餘地。
聽說她不要人性命,閻尚書的眉峰立馬舒展不少。
曹次輔退位,謝玄英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江南黨搖擺之後還是想靠近他。今後指不定就唯他馬首是瞻。
這點麵子,不能不給程丹若。
“老夫有數了。”他說。
聊過刑部和大理寺,隻剩下都察院。
程丹若對付蔡義最為簡單。
“我聽說,告官的小姑娘曾滿京城打聽,道是蔡都禦史為人方正,清廉忠直,這才不顧性命攔下了您的轎子。”
她問蔡子義,“我很好奇,您會辜負她的信任嗎?”
蔡子義道:“夫人不必激將,在下以為,該怎麼判就怎麼判,否則法度何在,朝廷如何服眾?”
“如此便好,畢竟——我對您給予厚望。”
五日後,三司遞上會審結果。
原巡鹽禦史抄家流放,郡主之孫革職,判徒刑,但可以贖買。換言之,可以交錢免除苦役,直接回家了。
程丹若:就知道。
她拿起奏章,直接進了內閣的小矮房子。
很巧,楊首輔、薛子聰和謝玄英都在,他們正在商議入閣人選的事。
“夫人何事?”她不是第一回進來溜達了,楊首輔見怪不怪,眼皮都懶得掀。
程丹若展開文書,當著他的麵撕了。
“我一直以為,內閣統理朝政,代行皇權,閣臣既要有能,又要有膽,更要有匡扶社稷之心。”她道,“這樣的人即便對我不假辭色,多有誤解,我也願意令他入閣,輔佐帝王。”
楊首輔微微變色。
“您太讓我失望了。”程丹若拋下碎紙條,“楊奇山,止步在你的手裡不止蔡子義,還有公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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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銀貪腐案被發回去重審了。
楊首輔一下變得萬分尷尬。
他會同意輕判,是因為程丹若在昌平侯府的話,她既然和張文華有矛盾,那麼蔡義不能通過的情況下,讓張文華入閣也是不錯的選擇。
誰能想到,程丹若竟然能同意蔡子義。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楊首輔也隻尷尬了兩天,就麵不改色地問謝玄英:“工部的空缺……”
蔡子義要入閣,就要兼任工部尚書之位,這話就是在問程丹若之前的允諾還算不算數。
謝玄英回答:“蔡大人原本公允中正,堪為首選,可都察院事務繁雜,蔡大人難以脫身,實在不好再煩他身兼二職。您說呢?”
翻譯:作廢了。
但楊首輔並不打算輕易放棄。
他開條件:“晏致良在安徽已經待了數年,是時候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