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寬,字致良,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將晏大調回京城,換取蔡子義兼任工部尚書入閣的機會。
謝玄英道:“我夫人所求者,並非親眷高官厚祿,是蔡大人令她失望了。”
其實,蔡子義沒能堅持,乃是楊首輔的示意,他是蔡子義無法拒絕的人。但楊嶠也不能直接承認為一己私利,枉顧律法。
唯有若無其事:“再審就是。”
謝玄英始終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
楊首輔無法,隻能回家與朋黨再次商議。
蔡子義作為當事人,多少尷尬,既不好責怪楊首輔,也不好說自己不想入閣,乾坐著喝茶。
趙侍郎置身事外,倒是方便出主意:“這事兒蹊蹺得很,有無可能是程夫人虛晃一槍,絕了兩邊的門路?”
程丹若說同意蔡子義入閣,也隻是口頭一說,沒有任何證據。如果她是借此挑撥楊首輔和張文華,一氣攪和了兩個人的入閣資格呢?
蔡子義沉吟:“以我對寧國夫人的了解,她不會在這事上說謊。”
這兩年,他們和程丹若相處還算愉快,主要就是她做人做事都很講規矩,不弄奸巧。再者,她不是沒有對蔡子義透過話音,“給予厚望”四字,仔細想想確實彆有深意。
楊首輔一直飲茶思索,此時才道:“案子重審吧,其餘的再看看,今年不成,明年後年便有轉機。”
趙侍郎和蔡子義心領神會。
小皇帝已經十三歲,到十五歲便可成親。
成婚意味著成年,屆時,程丹若不得不麵臨一個極其嚴峻的問題。
還政。
內閣無論何時都是內閣,她的尚寶卻是做到頭了。
太後都不可能不讓皇帝親政,何況程丹若?內閣隻要稍稍一提皇帝的婚事,她唯有讓步。
“子義,就按原來的判吧。”楊首輔下定決心,將茶盞中的剩茶喝乾,“穩住她就是。”
他們有的是時間門。
蔡子義拱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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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子義是楊首輔的人,那麼,都察院的意思就代表楊首輔的意思。
閻尚書沒有意見,大理寺卿朱大人原本默許,主要是看準了張文華左右逢源,首輔默許,如今楊嶠改了主意,他當然不會跟著張文華一條道走到黑。
案件改判,歸善郡主之孫被判流放西北。
程丹若無聲地宣告了自己的能耐,其他宗室一時停下送禮說項的任務,不再頻繁進宮求見田太後。
田太後不知事情始末,還道是天氣一日日炎熱,大家懶得走動,生出去西苑避暑的心思。左右帝太太後前年薨逝,礙眼的人沒了,西苑又大又涼爽,怎麼看都比清寧宮舒服。
她熱熱鬨鬨搬宮避暑,歸善郡主府卻一片哀色。
老郡主與張太太哭訴道:“她好大的威風,拿我孫兒祭旗。”
“您消消氣。”張太太端茶賠笑,餘光卻瞥過自己帶來的禮盒。老郡主這出可半點不令人意外,她今天上門,就是送禮兼挨罵來了。
“事已至此,隻好為孩子多打點打點了。”她隨手打開一個木盒,露出裡頭珠光寶氣的寶石珍珠,“好在隻是流放,疏通好了,西北的日子也不差。”
老郡主抽出袖中的羅帕,輕輕擦拭眼角:“西北風沙大,苦了我孫兒,從小到大也沒吃過這般苦頭。”
張太太故意道:“她是殺雞儆猴呢,有什麼法子?”
“不是我說,程氏這兩年愈發霸道了。”老郡主收斂哀聲,端茶潤喉,“在宮裡作威作福不說,還乾涉朝政,假以時日,怕是要出一位女王爺。”
張太太安慰:“這可不一定,陛下今年已經十一,再過兩年便好說親事。待陛下親政,程氏還不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老郡主思忖片時,微微頷首:“今上康健活泛,總叫人欣慰。”
“您想想,太後娘娘雖說旁事不問,卻不可能不過問天子親事,屆時怎麼挑選兒媳婦兒,總得向過來人取取經。”張太太恭維道,“長公主的兒子牙牙學語,論起這事的經驗,除了您,還有誰?”
她故意瞟了眼北邊,“那位連個蛋都沒下過,總不能問她吧?”
眾所周知,拉近關係的最好辦法,就是一塊兒說人壞話。
張太太這一腳踩得狠極了,聽得老郡主無比舒坦,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來日方長。”張太太推心置腹,“不妨早做準備。”
老郡主眸光微閃:“這話從何說起?”
張太太但笑不語。
老郡主的宗室身份很好用,但她並不是張家的聯盟首選,話說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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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來的時候,昌平侯府來了一位親戚家的表姑娘。
她也姓馮,算是昌平侯老家的人,父親早亡,隻剩下孤兒寡母,十分可憐。馮大回老家祭祖聽說了這事,就將她們母女帶回京城,算是照拂族人了。
昌平侯夫人憐憫孤兒寡母不易,將小姑娘留在身邊,與自家女孩兒一道教養。
小姑娘叫初娘,今年十歲,杏眼圓臉,明媚可愛,難得姝麗之姿。
某日,昌平侯夫人去惠遠寺禮佛,想起小姑娘生在大年初一,就玩笑似的讓方丈批了次命。
內容不得而知,但自此後,初娘的一應用度便與侯府小姐無二。
人人都說,她必是有大造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