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 理後事 喪子(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8254 字 9個月前

夜幕降臨之際, 段春熙帶著搜尋的錦衣衛返回了皇宮。

他在京郊查了一遍,抓回了見過祝灥的莊頭等人,再向外擴搜時, 碰見搜尋小太監的錦衣衛小隊, 雙方會合,立馬弄清了情況。

錦衣衛在大營不遠處找到了凍死的內侍,兩匹馬,以及困在陷阱裡,斷了一條腿的小太監。

有活口就好辦。

他被逮回宮, 由錦衣衛、東廠和刑部尚書一起審問。

程丹若和田太後、馮皇後在簾後聽完了始末。

小太監一五一十說了祝灥的行動, 從接近董千戶開始,到太平閣開溜,租馬車離城, 借宿莊子, 最後遇雨躲避。

他說自己去獵兔子,沒看見腳下的陷阱, 直接摔了下去。

呼救半日沒人,以為他們離開了, 後來下起雨, 但洞口有樹枝,並未濕透,也沒有風, 蜷縮著挨了半夜,次日聽見馬蹄聲,出言求救。

雖然缺失最後一環,但前麵的每一步,都和已知的信息吻合, 顯然不可能憑空編造。

眾臣百味陳雜。

既有輕鬆,這不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又有痛心,好不容易成婚的天子,竟然因為一時興起而葬送性命,還有惋惜,他明明這般聰慧機靈,假以時日,未嘗不是聖明天子。

奈何造化弄人!

唯有田太後純粹地悲痛。

“不可能!”她淒厲地慘叫,“夏天怎麼可能凍死人!我不信!”

洪尚宮和王詠絮一道規勸:“娘娘節哀。”

“你們懂什麼?”田太後掙脫她們的攙扶,“大郎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自是無所謂,我不相信,一個字都不信!”

她衝到簾外,揚手扇打小太監,“說,是誰害了大郎,是誰!不許隱瞞,如實招來,是誰害了我大郎,是誰!是誰!”

小太監涕淚橫流,隻知道磕頭求饒:“娘娘,奴婢沒有撒謊,娘娘息怒!小人不知啊!”

在他身上得不到答案,田太後唯一能求助的便是程丹若。

“姐姐,是誰害了大郎,你不要瞞著我。”她說,“我要為大郎報仇。”

程丹若心神俱疲,忍著咽喉的疼痛,緩緩道:“這是一起意外,我們沒有看好孩子。”

這是祝灥的錯嗎?

是也不是。

他還是孩子,青少年對太多事沒有自製力,需要監護人的看管和教育。

祝灥沒有離開過皇宮,對外麵世界的危險性估計不足,而她們也從未教過他,這確實是他們的失職。

“事已至此,娘娘還是想想,”她道,“怎麼為大郎保全名聲。”

田太後愣住。

程丹若啞聲道:“總不能讓他因‘私逃出宮’而死。”

她環顧眾臣,斟酌道,“此事原委瞞不住人,但可稍加粉飾,對外宣稱天子訓練水師,不幸感染風寒,不治而亡,如何?咳。”

“我讚成。”謝玄英出言附和,“此事傳出去,終究有礙天家名聲。”

楊首輔蒙受先帝之恩,也對祝灥有香火情,沉吟少時,頷首道:“也罷,先懲治宮防,過兩日再對外報喪。”

說著,瞟了李太監一眼。

李太監呼吸滯澀,欲爭辯卻不敢出聲。

東廠執掌宮廷門禁,眼睜睜讓天子溜走,渾身長滿嘴也少不得失察之罪。現在敢開口,無疑是惹火上身,哀慟過甚的太後一旦記起他,下場更糟。

這身皮肯定保不住了,能保住腦袋就算萬幸。

靖海侯也道:“宿衛須重新整頓。”

宿衛是皇帝親衛軍,不受兵部和五軍都督府控製,隻能由程丹若應承:“好。”

他們三言兩語敲定了基調,之後的事就變得十分簡單。

無非是死和活。

滿太監必死無疑,李保兒及時下跪求饒,抱著田太後的腿哭,又朝程丹若磕頭不止,唱念做打,涕淚橫流,好不可憐。

田太後果然怒甚,痛罵道:“平日裡一個個威風得什麼似的,這會兒倒是一問三不知,就是你個老閹貨害了我兒!”

李太監不反駁,砰砰磕頭,額頭很快紅腫潰爛。

此情此景,叫程丹若想起了石太監。

宮廷的又一個輪回。

她暗暗歎息:“娘娘說得是,你有負先帝所托,就去皇陵贖罪吧。”

守陵也比沒命好。

李太監感激萬分,叩首謝恩:“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馮大爺看護不力,革職罰俸。其他軍官依照等級,相應降職戴罪,回家待著,治療的內侍無能,貶入浣衣局做苦役。

死掉的大夫也就死了,雖然他們沒做錯什麼,可時也命也,治不好天子,隻能賠上性命。

當日輪值的宿衛全部革職貶職,被董千戶賄賂,以至於沒檢查進出人員那扇門的侍衛,斬首處死,以儆效尤。

商議完上述事宜,大家都疲憊不堪,預備告退。

程丹若也堅持不住,說了句“娘娘節哀”,也跟著走了。

田太後茫然地看著他們消失,蕭瑟的秋風穿堂而過,乾陽宮的大殿空蕩無比,再無半點人氣。

恐懼與無措攝住心神,她怔忪地立在原地,仿佛置身夢中。

她的兒子死了。

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夏末秋初的季節,凍死的。

怎麼可能呢。

是誰在欺騙她?是誰害了孩子?難道真的是她嗎?

田太後眼前發黑。

她少年坎坷,屢遭磨難,對唯一的兒子總是不忍管教,怕他疼,怕他苦,隻想著再大一點就懂事了。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胸膛好像被異物堵塞,雙肺難以擴張,一口氣吊在喉嚨口,怎麼都上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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