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謝玄英瞪她,又扭頭批評他祖父,“談婚論嫁講的是誌同道合,不是誰條件好,您以前沒這麼功利的,是不是被安逸的生活腐化了思想?”
謝老爺子:“你放屁!”
“我說的是實話。”謝玄英說,“你反思一下。”
“反思你個頭!”謝老爺子大翻白眼,“我是為你好,你還小,你不懂。”
“我知道您為我好,兄弟姐妹之中,從小就對我最好,我心裡很感激。”謝玄英道,“去年我就帶若若見過我爸媽了,過了一年才來見您,就是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決心。”
謝老爺子的語氣軟下來:“你們還年輕,乾什麼著急結婚?”
“什麼時候結婚,我們會商量,她不想這麼早,我就等她。”他言簡意賅,“但我希望您能支持我的決定。”
謝老爺子梗脖子:“我不想你一時衝動,將來後悔。”
“我比您清醒。”他起身,“行了,您一把年紀,當心腦梗,歇歇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謝老爺子更是不悅:“就不能多來看看我?我這把年紀了還圖什麼,不就圖你們都有個前程麼。”
“真的?”謝玄英駐足。
謝老爺子:“廢話。”
“那你勸勸我爸,讓他彆乾了。”他指使老頭當壞人,“他不是大伯,您退下了,才能做做生意,挺不容易,我實在不忍心提。”
謝老爺子:“……”
“家裡收拾乾淨,我再結個婚,您就沒什麼好操心的了。”謝玄英安排得明明白白,還要問他,“您說呢?”
“滾。”
“這就走了。”謝玄英囑咐保姆兩句,這才和程丹若離開了舊居。
兩人上了車,她才道:“還是為了子孫後代。”
“人總是這樣,自己吃了苦,就不想子孫後代再吃苦,他是個好祖父。”謝玄英輕聲道,“我不怪他,老爺子自己沒享受過什麼。”
程丹若問:“兄弟姐妹裡,他最喜歡你嗎?”
“嗯,最喜歡我。”
“那元宵再來吧。”她說,“拿袋湯圓去,他不給飯,就自己煮。”
謝玄英遲疑:“我不想你看他臉色,老人任性起來,拿他沒辦法。”
“他給我臉色?你給他臉色還差不多。”程丹若也是大開眼界,決定收回之前的評價。
謝玄英和他父親不是兄弟,是爺孫,和他爺爺才是兄弟。
老爺子挨批的樣子,簡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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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元旦,準備複試。
複試也挺難的,依舊悶頭讀書,還要準備麵試。
程丹若專門彩排了兩回,被謝玄英提意見:“你看起來像麵試的人。”
她:“……”
難道不是這麼回事嗎?祝沝不愛見人,殿試完了都是她召見的新科進士,鼓勵的考校的慰問的,習慣成自然了。
隻好下點力氣改正,也不難,把麵試官當成祝棫就行了。
1月底,程丹若和去年一樣,除夕前才回家。
慣例被父母嫌棄兩天,然後謝玄英帶著新年禮物上門,問候未來的嶽父母,再提一提結婚的事。
不出所料,程家夫妻轉移話題。
“若若還在讀書呢。”
“你們還年輕。”
程父還反將一軍:“你不會急著要孩子吧?”
謝玄英立刻撇清:“沒有的事。”
“那就好。”
失敗+1,但沒關係,他熟諳兵法。
新年飯局多,他得知程家有個親戚請客吃飯,主動要求接送。
然後,露臉了。
親戚們在酒店門口,看稀奇似的看他,不斷打聽:哪裡人,幾歲了,什麼學校畢業,工作在什麼地方?
得知答案後,滿口驚歎,稱讚程家夫妻福氣好。
程家夫妻被馬屁包圍,也不是不驕傲、不滿意,口中說著“哪裡哪裡”,態度卻多多少少有些融化。
更過分的是,他還準備了紅包,騙程丹若的侄子和小表妹喊他“小姨父”和“表姐夫”。
程丹若:“……”
這下好了,親戚都知道她有一個北京公務員的博士男朋友,肯定會時不時問她父母什麼時候結婚。
問的次數多了,父母的想法就會變化。
嘖,真壞。
初八,回北京。
3月,過了麵試,拿到錄取通知書。
程丹若如釋重負,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任務——畢業論文。
這可輕鬆多了。
她選的題目是傳染病,主要講中西醫對鼠疫的治療對比,閉著眼睛都能寫。
4月天氣好,學習之餘,她會溜達到謝老爺子家。
謝玄英在她爹媽朋友心裡的印象很好,她也不能輸,做日常任務似的,刷刷親友團的好感度。
有時候,態度比能力更重要。
——謝玄英對她家裡人,確實沒話說。
隻是沒想到,謝老爺子愛下圍棋,下得還很爛。
這不是巧了麼,她也喜歡下棋,下得也挺爛。謝玄英每次陪她玩都像受刑,薑元文更是一看到棋盤就開溜。
菜狗對菜狗,棋逢對手。
謝老爺子每次瞅見她,都一副王母臉:“我是不會同意的,你不用在我身上費心思。”
程丹若:“下棋嗎?”
水平相當,殺得有來有往,彼此都很過癮。
“你棋風穩健,這歲數委實難得,可惜太過畏首畏尾,無有大將之風。”謝老爺子語重心長地點評,仿佛絕世高手。
程丹若就直接多了:“你比我還亂來。”
她做事求穩,下棋靠賭,玩的就是一個富貴險中求。
“我這是奇兵,以奇取勝!”他憤怒,“我當年打仗的時候……”
程丹若以前不懂事,對革命故事沒什麼興趣,眼下卻不然,感興趣地追問細節。
糧食怎麼供應的?運糧都靠百姓嗎?車哪來的?怎麼過的人家的防線?醫療保障怎麼跟上?
謝老爺子頭回講還挺高興,孫子聽過一次就失去興趣了,她要討好自己,總不敢不耐煩。
誰想兩人一個德行,就想掏空他的閱曆。
“講過了,這段你編的吧,對不上。”
“這麼多人,這麼點糧食,太不合理了。”
“講講你們那時候怎麼處理腐敗。”
謝老爺子漸漸不敵,開始動歪腦筋。
他請來舊友助陣,舊友帶來了自家的孫女,不臣之心,呸,王母之心一看即知。
但程丹若什麼都沒說。
她縱容了老人家的胡鬨,就好像當初,她縱容了祝灥選擇馮皇後。
不過,人都來了,總不能不招呼。
謝老爺子親切地詢問人家孫女多大了,在哪讀書,工作什麼單位,她就逮著另一位爺爺聊天。
雙方聊得很開心,老友動了不該有的念頭:“老謝啊。”
謝老爺子回神:“乾啥?”
“這是你家哪個孩子家的親戚?我有個孫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我兒子他們都把他當親的看,你知道的,收養的那個……年齡差不多。”舊友說,“這閨女脾氣挺不錯的,人也伶俐,要不你做個介紹?”
謝老爺子:“……你快滾!”
他不同意是一回事,被撬牆角可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無卵用。
謝玄英從保姆口中得知了此事,立馬把女朋友送回上海答辯。
王家前車之鑒,猶在眼前,可不能重蹈覆轍。
當然了,這不妨礙他數落自家爺爺。
“人家比你有眼光。”
謝老爺子:“……你也滾。”
“再等一年。”謝玄英自顧自道,“我明年要結婚。”
謝老爺子快心梗了:“你到底急什麼?有孩子等著上戶口?”
“我想讓您看到我幸福。”他望著自己的親人,“成全我吧,爺爺。”
謝老爺子呼吸一滯,長篇大論都堵在喉頭,再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