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怎麼敢說,他懷疑是曹公公,但證據不夠,而且他也沒那麼大膽子上奏疏狀告曹康,曹康跟著父王多久了,而且還暗中助自己除掉了二皇子。
他又懷疑是李勍故意讓他去查的,但也沒有證據,試探著問了幾句:“堂叔當時為何讓我查此案?”
李勍語氣不變道:“我不過隨口提議,殿下雖人在燕京,卻不得重用。近日查案以來,皇上對殿下態度可有轉變?”
“父皇……倒是誇了我兩回。”這是以前沒有的事,曹公公雖替他出謀劃策,但成王極少得到聖寵。
李勍:“既然如此,殿下又為何憂心?”
“我、我就是……”怕死。成王囁嚅著說不出口,李勍提醒他道:“殿下若是害怕,不妨做兩手準備。”
成王愚鈍:“什麼兩手準備?”
“殿下將查到的內容,心中的懷疑,寫一封密信,交給信任之人。如遇不測,這封信是……”
成王聽懂了,扭著五官道:“堂叔,你彆嚇唬我啊……”
李勍笑了笑:“不是嚇唬殿下,隻是獻計,殿下認為,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是何處?”
成王想了想:“皇宮?”
李勍:“這段時日,殿下若是能住在宮中,與皇上相伴,就算這背後之人本事通天,也難以在宮中對您下手。”
成王恍然大悟:“堂叔說的有理,侄兒感激不儘。”
成王前腳走,後腳,梓軒從暗中走了出來。
李勍並未回頭:“事情都處理乾淨了麼。”
梓軒道:“王爺,屬下已將都察院上下檢查了一番,這蔡良竟然在查丁府舊案,當時殺頭的人數對不上,險些就查到王爺身上來了。幸好王爺在都察院部署了人手,才逃過一劫。”
梓軒最近跟李勍不久,有什麼臟活累活,殺人滅口之事,李勍都交給他去辦。
但梓軒不懂:“王爺為何又讓鎮北侯世子去接任蔡良的位置。”
李勍微微側頭,
嘴角含笑:“成王在蔡良死前見過他,你說,韓元琅多久能查到成王身上?這把火,很快就會燒到曹康身上。”
曹康是皇帝身邊的權宦,韓肅是權臣,二人素無瓜葛,互相尊敬。
但李勍使計一石三鳥,除掉了對自己不利的蔡良,讓年輕氣盛的韓元琅去查案,若是查出和曹康有關,以韓小侯爺的性子,必不會輕易放過。
韓肅護短得緊。他和曹康一旦互咬,隻能是兩敗俱傷。
而曹康現在還因為成王有二心,想殺成王滅口。
成王聽誰的不好,偏偏聽王爺的,主動入宮,送上門去……
梓軒想明白後,額頭已隱隱冒出一層冷汗,李勍還平靜地對他道:“先前讓你盯著韓肅,現在不必了,梓軒,今晚去跟著成王吧,看他將信交給了何人。”
-
五月夏至,朗日當空。林金潼身上的寒疾也好轉了許多,白日上課,下午回府,推著爺爺在王府散步。
最近,四叔約莫是忙,也興許是彆的原因,隔幾日才來他這裡一回。林金潼晚上睡覺也不再依賴炭盆,隻靠著幾個湯婆子,也能自己過夜。
有時半夜,會感覺有人進來,他朦朧間睜不開眼,本能地覺得是四叔。
但李勍不在他這裡過夜。
好像隻是早朝之前來看看他。
這日早起了,被窩裡有些涼意,林金潼穿著襪子,起身揉著眼洗漱。昨夜又下過一場雨,潮濕雨氣彌漫進屋裡。
這時,林金潼見窗台前用細頸花瓶壓著一張金銀墨宣,拿起一瞧,是兩句詩,四叔的字跡。
碧簟與爾伴夜長,窗邊芭蕉,落花如雨,天明夢已斷。
沒有印章,也沒有落款,好像隻是隨手寫下,擱在他這裡。
林金潼抬首時,望見窗外芭蕉,陽光爍金,地上是夏初最後的幾片褐色落花。
“是寫給我的麼,原來四叔詩也寫的這麼好。”
這樣算來,是他這輩子第二次收到旁人寫詩給他了,林金潼分外珍惜,夾在書裡收妥善了。
元琅的禁足令解了後,卻並未來瑞王府找金潼,也沒來上課。
林金潼問了元昭,元昭說:“彆提了,我兄長從兵部調職去了都察院,都察院事務太多,上個禦史自縊身亡,我兄長剛剛上任,奉旨要將都察院所有的舊案全部看一遍,他這個月忙得都沒回過家。”
元琅是抽空讓人送過幾封信給金潼,可金潼從來不曾回過,因為這信壓根就沒送到林金潼手上。
如此一來,讓元琅帶自己回府的計劃泡湯了。
但好在他和元昭關係也不錯,這日下午,林金潼告訴元昭想去他家府上玩,元昭沒多想,直接同意了。
林金潼觀察了侯府的地形,隔得遠遠的,認了一下鎮北侯的臉,沒待太久就回去了。
到晚上,林金潼便開始練箭,最近一個月他每日都會勤練,其實他的箭術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根本無需再練的。
但林金潼心有顧忌,殺了鎮北侯後,自己往哪兒躲,若是不小心被抓了,元昭和元琅會怎麼看他。
會不會連累爺爺和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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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這種種顧忌,林金潼沒有立刻下手,在家冥思苦想,花了大半個月,製定了詳儘的計劃。
要選一個元琅不在侯府,四叔不在他這兒的晚上動手。
身邊兩個小廝倒是好辦,下些藥便是。
林金潼打開木箱,找到上回從東宮穿回來的侯府小廝的灰色衣衫。
他輕輕撥了撥白色長弓的新弦,細微的嗡鳴聲回蕩。
與此同時,燕京北城門口,一道策馬而行的修長黑衣身影,徐徐在城門口停下。
“籲……”天痕將馬勒住,兩條長腿夾著馬腹,掏出令牌一亮,守門士兵看見長陵王府四字,當即放行。
天痕回來,理應先去長陵王府,找王爺複命的。
然而騎馬走到一半,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一半人多高的長弓,沿著街邊在走路。
林公子?
天痕先認出那把弓,因為林金潼箭無虛發的本事,這弓他是特意去摸過的,除了特彆大,像一輪彎月以外,並無什麼特殊的。
他這是去哪兒?
天痕下馬,將馬拴好後,隨即跟了上去,很快就看見林金潼在爬鎮北侯府的牆根。
他武功儘失,但身手還在,正要爬上去之際,被一隻手強行拽了下去,可是對方怕他摔倒,便用雙手來接。
猝不及防的,林金潼被人從高處拽到了懷裡,硬朗而溫暖的懷抱,帶著風塵仆仆的氣味。
林金潼抬了下眼,認了出來:“天……”
還沒叫出聲。
“是我。”天痕捂著他的嘴,掠身飛快地將金潼帶到了巷子尾,方才鬆開他,於黑暗中低頭凝視著他,“這麼晚了,你穿著侯府小廝的衣裳,去鎮北侯府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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