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林金潼本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對待周圍人的好,他想不出如何報答。
脫口而出的一百張地契,金潼沒想過後果。
因為瑞王給的十萬兩,給的兩百張地契,是給永寧的。
不是給金潼的。
李勍知道他去了鎮北侯府,看望昏迷不醒的韓元琅,自己派人去接,還不肯走。
李勍表麵倒沒如何動怒,隻不過眼底帶著寒意,差遣李煦去找了韓肅。
“侯爺,金潼是我表弟,他與小侯爺之間有些過往。”李煦似有所難言,繼續說,“若金潼他日再至侯府,望侯爺能出麵勸阻,勿讓其進府。”
這隻是個小忙,韓肅豈有不幫之理?
當即派遣府兵,把林金潼趕了出去,態度惡劣,讓他不許再來,不過並未傷到他半分。
“元昭哥哥——”
元昭無奈地對他搖頭:“林公子,今日我帶你前來,已是破例,父親已罵了我。兄長如果醒了,我會派人來通知你的,不必太過憂心。”
瑞王府的馬車在一旁等候。
李煦坐在車前,朝他喚道:“表弟,該回家了。”
李勍沒有出麵,也並未親自前來接他,他向來不會做惡人,都是讓旁人去當惡人,自己做好人。
林金潼隻以為是鎮北侯府和瑞王府的舊怨,讓鎮北侯不待見自己,不肯讓自己留著探望元琅。
他一臉沮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才,他明明感覺元琅手指動了……
可林金潼欣喜若狂握住他的手時,元琅仍不曾睜眼。
李煦看他難過,安慰他幾句:“鎮北侯一貫鐵麵無私。我知道你和韓元琅關係好,但他跟我們家有仇,金潼,這時候就彆去觸鎮北侯的黴頭了。”
一句話將鍋推得乾乾淨淨。
林金潼放不下元琅:“那我明天換件衣服去呢?”
李煦:“……換件衣服人家就認不出你了啊?彆傻。”
“可是……”林金潼難過地垂下眼。
元昭說,黃道長雖然保住了元琅的性命,可怕元琅就此昏睡下去。
黃道長的醫術,已是卓絕天下,那東壁先生是他師父,他的醫書,總該管些用處吧?
興許能有讓元琅清醒的法子。
歸宅之後,林金潼點硯研墨,清泉則為他捧起燈火。
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林金潼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一行字。
經脈略述。
十一正經、奇經八脈、絡脈。
清泉旁邊站著,目光流轉在紙上。見到林金潼筆下飄逸的關於人體經絡的描述,心中不禁微微一震。未曾料到,林公子竟也通醫道?
林金潼不懂醫道。
他不過是在用力回憶石東壁的那幾本醫書內容。
有些記不清了,便空出來,以後再慢慢回憶。不管是否有用,這是他唯一能做
的了。
李勍是快亥時的時候來的,給林金潼帶了石榴。見燈還亮著,林金潼開著窗,披著薄薄披風,挑燈在寫些什麼,眉頭微蹙起,好似在苦思冥想。
這麼用功?
李勍意外,金潼可不是喜歡寫文章的人,他就愛看點連環畫和,甚至看武功秘籍,都不會靜下心來寫文章。
他走到林金潼身後,看了眼:“在寫醫書?”
“四叔?”林金潼抬起頭來,眉眼映照搖曳的燭光,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皮道,“是醫書。”
“怎麼想起來寫這個?黃道長說你見過石東壁,他教的麼?”
林金潼點頭:“嗯,我想治好寒疾。”他沒敢說是給元琅寫的,四叔不喜歡元琅,這事他知道。
李勍看著他的表情,拿起墨跡未乾的宣紙:“之前怎麼不見你寫?”
林金潼沒說話,李勍嘴角掀起一絲弧度,眼如寒潭:“給韓元琅寫的?”
林金潼編不下去,點了下頭:“是……”
李勍將宣紙丟在桌上,神色疏淡,不露聲色:“既然如此,白天再寫吧。挑燈夜讀傷眼。”他舉起燈,“明日帶你去圍場騎射可好?”
林金潼搖搖頭。他現在不想出去玩,想快些把醫書回憶起來。
李勍嘴角的弧度淡了,還是摸了摸他的頭:“不想去麼?好,改日再去吧。”
見李勍要走,林金潼下意識抓住他的手:“你要回去了麼?”
“有些事要處理,”李勍俯首低聲,“山西進貢了石榴,我府上分了幾個,給你都拿過來,順便看看你。”
林金潼看見了紅石榴,還是拉著他不放:“石榴我愛吃,但不愛剝。四叔幫我剝。”
眼睛一眨不眨,目不轉睛的,烏黑的柔軟瞳仁,帶著無意識的挽留。
李勍讓他挽留住了、
他坐下來耐心給少年剝了滿碗石榴籽,林金潼一邊吃,一邊繼續回憶醫書內容,深思著落筆打草稿。
“當年你是在塞北見到的石東壁?”李勍伸手,手心一小把紅燦燦的石榴籽,“他可有留下線索,去哪裡了?”
林金潼沒抬頭,埋首從他手心裡含過石榴籽,含糊不清地道:“沒有,那會兒東壁先生已經快歸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