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金陵 睡芒 11436 字 10個月前

第五十七章

找到流落在外的王子,是可汗交給那什的任務。

不過他並沒有那麼聽從命令,這可汗的命令,他高興的時候可以聽,不高興的時候他就不聽。

翌日卯時,李勍起床更衣,金潼跟著起了,先取下拇指粗細的玉勢,再坐在床上穿衣裳,李勍看他動作,過來替他係腰帶。金潼便張開手臂,問他道:“四叔,我為什麼不能去報國寺祈福?聽說燕京的百姓都可以去的,不是隻有你們做官的能去。”

“今日你乖乖在家,”李勍垂眸,凝視他布滿紅痕的脖頸,將銅鏡拿到他麵前來,俯身道,“你瞧你這樣怎麼出門?”

林金潼看向銅鏡:“是你咬的!”

“我知道是我咬的,”李勍哂笑,聲音極低,“但不能讓人看見了,知道麼。”

林金潼狡辯:“我也可以說是蚊子咬的。”

李勍笑,大掌揉他的黑發:“蚊子沒那麼大本事,在家休息吧。”他穿上華貴的麒麟紋黑服,莊重的禮服勾勒出挺拔頎長的身材,結實有力的長臂將金潼往懷裡抱了一下,李勍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輾轉廝磨片刻,極致的溫柔纏綿,讓林金潼失神良久,閉氣眼睛。

李勍聲音很低很近地道:“等會兒李煦來陪你可好?”

林金潼知道漠國使團就在報國寺裡。然而他就像隻籠中雀,飛不出去,在四叔的眼皮子底下,他根本無從接觸漠國人。也無法探望爺爺,隻偶爾能去看看元琅。

李勍出門後不久,林金潼無事可做,隻好拿起筆開始續寫其草藥手稿,日複一日,已近成書。

元琅仍舊未醒,但黃道長日前告訴他:“林公子,你所寫的經脈略述大有裨益。小侯爺雖昏睡不醒,但我據書施針,他的氣色逐日好轉,脈象也趨於穩定,蘇醒隻是一念之間的事。”

正當林金潼奮筆疾書時,有一片金紅落葉隨風飛在了紙麵上。風聲裡,林金潼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接近,是熟悉的氣息,他忽而抬眸。

楓樹下是穿著黑衫的青年,雖是青年,身上還帶著少年英氣,同是黑服,卻穿得和李勍不一樣的俊逸味道。

林金潼猛地擱下筆,將窗戶大推開了,上半身探出窗外,笑著喊他:“天痕哥哥,你何時歸來的?”

“剛歸。”天痕走到窗邊,輕聲說,“林公子,王爺吩咐我,讓我帶你出去玩。”

“四叔讓你帶我出去玩麼?”林金潼馬上道,“是去報國寺嗎?我馬上去換衣裳。”

天痕:“換身騎裝吧,去燕山圍場。”

“圍場?”林金潼表情忽愣,稍有不解,“原先四叔是說過初一去秋獵,不過因為報國寺祈福大典,便作罷了。他是怕我在家不好玩,讓你帶我去麼?”

天痕低下眼簾,避開林金潼的目光,輕聲說:“大約吧……”他垂下的眼眸深處,有不易察覺的掙紮。

是裴桓告訴他來的。

聲稱是王爺的旨意,讓他帶林金潼去往燕山獵場

,使得金潼可以和漠國的那什將軍碰麵。從而讓金潼順利回到漠國奪權……

王爺,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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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放金潼回去……

就算他是流落在外的王子又如何?漠國的皇室那是什麼地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金潼回去,會不會讓人給生吞活剝了?

天痕來不及思索。

沒一會,林金潼就換了身白色騎裝出來,這還是四叔上回給他做的,按著他的身材做大了些許,現在穿倒是剛好。

“駕!——”林金潼背著大弓,騎著他的小玉,天痕則騎著他的黑風,兩匹馬一赤一黑,一前一後,馳騁出城,朝燕山圍場飛奔趕去。

林金潼的馬術練得不如何,不如在馬上行軍打仗的天痕,行至燕山,秋風肆虐,林金潼感覺到了寒冷,瑟縮了一下。

天痕是瞥見了,解開自己的披風遞給他:“穿我的吧。”

“謝謝天痕哥哥。”林金潼接過。

“不必。”

他是猜到了金潼會冷,故意穿了一件厚裘衣,銀灰色的狐狸毛在金潼白皙的麵頰上吹得淩亂,眼瞳黑而明亮、乾淨。

“圍場快到了……”天痕勒住韁繩,側過頭,“金潼。”

他這樣喊了一聲。

他很少這麼喊,通常都禮製分明地喚他“林公子”。林金潼抬首:“我在。”

天痕注視他:“你想過回家麼?”

林金潼一愣:“回家?我們才剛出來啊,不是要打獵麼。”他記得答應過李瞻,要給他獵幾頭狼,做狼裘的。

天痕抿唇:“我所說的家,並非瑞王府,亦非長陵王府。而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所在之處。”

林金潼心有所觸,目光迷茫:“但……我並不知道我真正的親人在哪。”

漠國,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兩個字。

天痕長眸深邃,濃睫遮掩了情緒,淡聲問:“若你知道,你還有家可歸,這世上還有血脈相連的人在等你,你願意回去嗎?”

“想……”林金潼脫口而出,“我想回家!”

天痕定定地看著他一會兒,沙啞的聲音道:“好。”

林金潼茫然地回望進他的眼睛,不解他的意思。

天痕抓著韁繩,側目時英姿勃發,下頜線條流暢清晰,朝他投去目光道:“你會打獵麼?”

林金潼眉峰一挑,抽出一根白翎箭:“自然了!如手中箭,百步穿楊。你見過的!”

天痕輕輕一笑:“金潼,兩個時辰後,我們在這裡會合,到時看你打的多,還是我的獵物多。”

說罷,天痕輕催馬策,朝一望無垠的林中飛馳而去。

林金潼在他身後大喊:“你等等我,哎呀!天痕,你怎麼還偷跑啊!”說完也用力一夾馬腹,追了上去。

天痕走遠,找了個隱蔽之處,對著他那烏黑如墨的戰馬說:“在這裡待著,不許出聲。晚些時候我再來接你。”

純黑的駿馬嘶鳴回應,

天痕摸了摸它的鼻子,與駿馬貼著麵:“黑風,乖乖的,我會回來的。”

旋即,天痕施展身法,緊隨金潼其後。因為知道林金潼嗅覺和感官都極其敏銳,他不敢跟得太緊了,怕被發現。

但天痕必須跟隨。

那什的名聲在西域駭人聽聞,那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天痕聽過他殺人如麻、嗜血如命的惡名。據說他喜歡用敵軍首級獻祭,用人肉下酒。

西域諸國對他聞風喪膽。

天痕唯恐此人性情不定,對金潼不利。

王爺怎能狠下心腸,舍得讓金潼和這樣可怕的人接觸呢……

他舍不得。

此時。

報國寺,寬敞靜謐的僧房,帛圖略正在打坐誦經之際,大門猛地被人推開,一女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將門關上。

帛圖略睜眼看過去:“尼卡?”

李妙桐穿著漢人衣裳,臉上沒有戴麵紗,正氣喘籲籲,緊蹙娥眉,朝他焦急擺手。

門外,傳來東廠太監尖細的聲音:“快搜!把那個女人搜出來!”

李妙桐露出驚恐之色,帛圖略看見她的表情,撩起佛像下的桌布,讓她躲進去:“朝廷的人在抓你?為何?”

李妙桐沒有解釋,朝他露出感激之色,旋即彎腰鑽進供奉佛像的香桌底下。

“大師。”幾個東廠太監敲響門,站在門外並未進來。

帛圖略口吻輕道:“何事。”

那太監的視線環繞僧房一周,問道:“帛圖略大師,我們正在搜查一個女逃犯,不知大師可有見過?”

帛圖略搖頭:“未曾。”

太監看了他幾眼,到底沒有進來:“叨擾大師了,走。”

幾人關上門,片刻後,帛圖略方才道:“你可以出來了。”

李妙桐撩起桌布簾子,渾身臟兮兮地慢慢爬出來,眼睛望著帛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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