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 / 2)

金陵 睡芒 11436 字 10個月前

帛圖略垂首,用漠國話問她:“尼卡,朝廷為何抓你?”

李妙桐沉默了許久,想起自己過去時常來帛圖略這裡聽經,一個人在遙遠異國孤獨無助時,是大師的經文開導了她。

她朝他打手語:“大師,此事說來話長,我來漠國之前,是中原的郡主。六歲那年,因我不小心聽見皇帝與身邊人密謀殺害先帝,我被皇帝身邊的太監下毒,欲將我毒殺。但我命不該絕,有人救了我一命,後來因為變故,我輾轉流落到了漠國,至今才能回到家鄉。”

“原來你是中原的郡主。”帛圖略輕輕皺眉,看著她:“方才,是有人認出了你?故此抓你。”

李妙桐:“方才我離皇上很近,不小心衝撞了他。”

她隻來得及解釋這麼多,門外,再次傳來聲音。

“大師。”黃柯的聲音透過門扉傳入。

李妙桐嚇了一跳,連忙鑽進佛像桌下。

待李妙桐躲好,帛圖略才將門打開,合十行禮:“公公。”

黃柯一臉恭敬道:“昨日我說的,大師

可考慮好了麼。”

帛圖略平和的聲音說:“陛下之德,自然會傳頌百世。但貧僧講經,不為塵世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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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柯笑著哼一聲:“大師深悟佛理,雜家自是佩服。但此事關係重大,還望大師三思。”

帛圖略神情不改,合掌輕頷首:“東廠公公,貧僧以佛門清規自律,從不涉足俗世紛爭,講經講的是因果循環,非金玉之聲。”

“陛下叮囑我,務必辦成此事,現在大師不配合我,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完,黃柯大步上前,伸手一把將佛像底下的桌布掀開。

李妙桐正躲在裡頭,驚懼地瑟瑟發抖。

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躲的,也是有一個這樣的太監,如此俯視著她,將她抓起來,易如反掌就猶如抓一隻小雞般,喂她吃了毒藥。

那時李瞻拉著她就跑。

可現在……

她身邊沒有李瞻,隻有帛圖略。

帛圖略眼神微變。

黃柯知曉她的郡主身份,並未伸手碰她,隻是轉頭對帛圖略道:“大師窩藏逃犯,此乃罪一。罪犯乃是女人,你一個出家人,在房內藏女人,乃犯戒,此是罪二。再者,此女在報國寺內衝撞陛下,陛下已讓我東廠緝拿,若是反抗,格殺勿論……”

言罷,黃柯慢慢地抽出腰間佩刀,目光斜睨著帛圖略。

李妙桐朝更深處瑟縮而去。

寒刀反射著冷光,緩緩靠近李妙桐,正當此時,帛圖略喊了一聲:“彆殺她!不過衝撞了陛下,陛下就要殺了她麼?”

“她身份低微,陛下看她一眼,讓她摘下麵紗,她竟然敢跑。這般觸怒龍顏,砍頭也不為過!”黃柯哈哈一笑,手掌握著刀柄:“這麼說,大師是憐香惜玉,答應了?”

帛圖略不言,黃柯定定看著他,繼續道:“若大師不按我說的辦,休怪我秉公辦事。”

他正欲彎腰將李妙桐抓出來,然而,頸後突然一個砍擊落下,黃柯霎時全身一軟,暈了過去。

“你是誰?”帛圖略抬首看著不知何時進來的高大男性。

李妙桐看見裴桓的那一刻,眼淚直湧而出。

她朝帛圖略飛快地比劃道:“這是我的家人,師父,他是我親人的身邊人,他是來救我的。”

旋即,裴桓朝帛圖略一頷首,雙手合十行禮:“大師,在下是長陵王身邊的侍衛,郡主幸得大師相救,感激不儘。”

帛圖略見識過大風大浪,神色慣常的古井無波。聞言也隻是輕輕頷首。

裴桓指著黃柯道:“待這太監醒來,定還會為難大師。”

帛圖略麵色無波道:“你帶她走吧,貧僧是漠國人,朝廷不會為難。”

裴桓沉聲說:“可方才我看見東廠的人,抓了不少住在報國寺的女眷,聽人說,她們是一路追隨大師從西域而來的信徒。”

“什麼?”帛圖略神色終於微變,“朝廷抓了她們?”

“是。”裴桓點頭,但也隻說

這麼多,他將“昏迷”的黃柯塞進櫃中,旋即讓李妙桐換上報國寺僧人的衣裳,將她悄悄帶走。

“裴將軍。”李妙桐對他打著手語,“帛圖略不會有事的,對麼。”

裴桓:“他是西域高僧,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輕易動他。”

李妙桐狼狽而瘦弱,說:“那我……我現在可以回瑞王府了麼?”

裴桓點頭,掃了她一眼:“屬下帶郡主回去。”

李妙桐仍然遲疑,比劃說:“我怕皇帝……因為我,為難我的家人。”

裴桓:“皇帝以為你早已經死了,現在瑞王府的隻有一位假冒的永寧郡主,曹康也死了,死無對證。你回來後,在皇帝眼裡,也隻會是假郡主。”

說完,裴桓將李妙桐帶上馬車,親自護送她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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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寶殿前的高台,萬眾矚目下,受人崇敬的高僧用西域傳統的方式為朝廷占卜天象。

燕京上空方才還是晴空萬裡,頃刻間,竟然飄來了一朵巨大的烏雲。

底下數千燕京百姓議論紛紛,喜憂參半:“快下雨了啊這是。”

宮中的一名太監瞥見那蔓延的烏雲,不禁驚恐失色:“烏雲蔽日,這……難道是凶兆?”

皇帝臉色突變,一旁太監當即道:“來人,把這個賤婢拖下去!”

“大師,”皇帝忙問高僧,“這天象何意?”

帛圖略平靜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聲音不輕不重:“此為天譴之相。皇上積惡成山,天意難容,故示警於人間。”

百姓聞言騷動,惶恐地望著帛圖略身後巨大的佛像:“高僧說什麼?他說這天象異變,四海災厄,是因為皇帝才受的天譴?”

四周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敢言,瞥見陛下臉色鐵青,臉部肌肉顫動,呐喊:“妖言惑眾、大逆不道!無稽之談!拿下!將他給朕拿下!!”

“阿彌陀佛。”帛圖略臉上無悲無喜。

寺廟外,大雨傾盆而下。

銀色馬蹄,馳騁踩過水窪,驚起漣漪。

燕山圍場。

林金潼輕輕勒住馬韁,從身後抽出白翎箭,搭在長弓上。

眼神一眯,定在遠處叢林中的獵物身上,看那顏色,許是一隻灰狼,能給李瞻做一身冬天穿的背甲了。

林金潼手指撥動弓弦,白翎箭劃破空氣離弦而去。

另一個方向,一支黑色木箭穿空而來,準確無誤地射進灰狼的左眼之中。

白翎箭隨後而至,尖銳地紮進灰狼腹中。

林金潼猛催馬策而去,便見一身著黑底金紋騎裝,頭上紮辮、戴金環的高大男子背影,站在自己的獵物麵前。

“彆動它,這是我的狼。”林金潼看見灰狼身上的兩枚箭,毫不客氣縱身地下馬,“我的白翎箭射中了它的腹部,是致命傷,這另一根是你的箭麼?”

林金潼指著那支黑色木箭,尾羽是長長的黑翎,箭矢上刻著看不懂的、彎彎曲曲的文字。

“是我的。”男人轉身來,灰藍色眸子饒有興趣地落在他的臉上。

林金潼神色意氣:“就算是你的,你隻射中了眼睛,所以,這隻狼仍然是我的獵物,該由我帶走。”

對方沒接話,反而探究地注視了他一會兒,笑道:“果然長得有幾分像。”

他的中原話說的很好,但仍然帶著異國的音調。

“什麼像?”林金潼聞言困惑,也抬眸望著男人。跟著他忽然就認出來了,這華貴藍寶石的額飾,金色的耳墜打扮,是中原沒有的——

“你是漠國人?!”林金潼眼睛瞬間亮起道,“啊!我見過你!你是漠國的那什麼……將軍?是不是?”

“我叫那什,不叫那什麼。在漠國話裡,這是寶石的意思。”那什糾正他,漂亮如寶石般的深邃眼波流轉,鑲著許多銀飾的長發傾斜,歪頭看著他笑道,“小孩,你又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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