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緩緩收勢,終於看向沈寂。
沈寂大字躺在床上,有心整理一下形象,但行動完全受限,隻能看著他動作:“至少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麼?”
謝浮不答,反問:“何人傷你?”
沈寂說:“還不確定。”
謝浮道:“為何不回通明殿?”
沈寂正色說:“小傷而已,何必說出來讓你擔心。”
謝浮眸光微閃,視線掃過他喉間的痕跡,一言不發。
“這件事瞞著你是我不對,但我本意絕不是跟你這麼吵下去,你生氣,我理解,可你總要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我犯的也不是死罪,你直接給我判死刑?”
沈寂說,“陛下,你要知道,這樣很容易出冤假錯案。”
謝浮薄唇微抿,轉而道:“楚遮又是怎麼回事?”
“我半路被人暗算,所以去楚遮那療傷。這麼做主要是不想讓你擔心。”
沈寂強調過,接著說,“在行湯宮,他不過是送藥材幫我,這不犯法吧?”
謝浮凝眸,又道:“他與你,交情匪淺。”
沈寂失笑:“忘了?我在上古遺跡無意間幫他拿到最適合他的法寶,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我給他的是一個偌大的機緣,換作是你,不會幫我嗎?”
他不止送給楚遮一個偌大的機緣,還救過楚遮一次,兩相疊加,楚遮不幫他才是怪事。
玄宸洛凝對六輪轉珠和輪回法傳承都不清楚,隻是一次救人,就默認他和楚遮關係不錯。這些謝浮在秘境裡親眼見過,應該更能領會。
謝浮又是良久未語。
他看著沈寂胸腹縱橫的傷痕,眉間微蹙:“你不該瞞我。”
沈寂輕歎:“知道了。”
他往下看了看,看到這滿身的狼狽,才轉回謝浮,意有所指,“陛下,你已經給我足夠的教訓了。”
謝浮道:“近日,你便留在通明殿——”
“不行。”沈寂打斷他,“這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另一個原因。謝浮,我承認,現在我的確有危險,但我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時刻躲在你身邊。”
謝浮神情又有稍稍冷硬:“你可知,這道氣息險些傷及你的本源?”
就近看到他眼底的怒氣去而複返,沈寂問他:“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謝浮麵色微僵,移開視線:“是又如何。”
沈寂本想抬手,被熟悉的氣息壓製,才記起還被鎖住,隻輕輕笑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很感謝。”
謝浮回眼看向他。
“但有些事不能避免。”沈寂也看著他,“即便是你,坐上鳳皇寶座之前,也不是一路平安順遂,而要靠自己打拚。”
謝浮道:“我可以給你一條平安順遂的路。”
沈寂說:“如果我隻想要平安順遂,那在你麵前的,就不會是今天的沈寂。”
聞言,謝浮眼底漸沉,不再相勸。
沈寂往下示意:“話說清楚,該放了我吧?”
謝浮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一眼,沉沉銀眸光芒微動。
“謝浮?”
謝浮揮袖。
同一時間,空蕩蕩的銀芒再度覆上沈寂眼前。
微燙的氣息逼近。
溫熱灼人的手掌覆上胸膛——
沈寂在銀芒下閉眼,喉結略一滾動。
他說:“這些東西總要解開吧?”
室內仍是一片安靜。
除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隻有不分彼此的呼吸比初時纏綿。
沈寂又問:“氣還沒消?”
再過良久。
謝浮的聲音響在耳邊。
“自然。”
—
窗外日月交替足有四次。
直到第五次日光升起,沈寂穿著嶄新的一套衣服從通明主殿出來。
執昌敬職敬業,還守在主殿門前。
“叔叔。”
沈寂說:“洛凝呢?”
執昌道:“仙子已回行湯宮。”
沈寂看向走到身旁的謝浮。
謝浮道:“傳訊不可不回。”
沈寂笑說:“你的傳訊,我怎麼會不回?”
有了這次經驗,全世界的傳訊都可以不回,這隻鳥的絕對要回。
畢竟如果不是玉簡出了問題,他也不會被謝浮找上門,白白生出這麼多事。
“我走了。”
謝浮道:“嗯。”
他目送沈寂的身影飛入層雲,遙遙不見,才緩步回到座前。
執昌道:“陛下,玄宸與仙子對叔叔之事了解甚少,是否再行試探?”
謝浮道:“不必了。”
執昌道:“是。”
謝浮在案前落座,抬掌看著自掌心旋轉的絲縷黑煙。
執昌道:“陛下?”
謝浮擺手:“下去吧。”
執昌當即行禮:“是。”
謝浮五指收攏,袖中一抹光芒往門外轉瞬而去。
不多時。
一道黑影自窗縫沒入。
“鳳皇——”
一句話音未落。
嶽釋臉色大變,隻來得及掐訣擋住一擊,已被絕難抵擋的迅猛之勢狠狠擊中胸前!
他眼前一黑,猛然被掀飛出去,撞斷一根巨柱,摔在地上狼狽滾了幾圈,才堪堪停下,喉間一陣腥甜。
他伸手撐地,隻從地上勉強抬起臉,看到華貴尊榮的白色下擺在身前彙聚,輕輕一晃。
頭頂傳來謝浮未留情麵的淡淡殺意。
“再對他動手,你魔龍一族便可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