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時那麼多人都看到你與他共乘一騎,舉止親密不談,更是當著太子的麵摟摟抱抱。你即日就將嫁與太子,這般做又是何意?”
衛蓁不知此事傳到外頭怎變成這般,她與祁宴分明已經有意克製避嫌。
衛昭冷笑:“太子雖麵上不說,難保心中不會對你有意見。如若因為此事招致太子與王後的不滿,衛家可不會陪著你一同受牽累。”
“你母親說了,王後素來嚴厲,此事若落入她耳中,怕是不會輕易揭過,你且改日去王後麵前給個解釋,或許此事便過去了。”
他口中的母親,說的是她名義上的那個繼母。
衛昭談及此事,並非多關心她,不過是怕太子妃不穩罷了。
何況,她何須再考慮太子和王後是何心情?
她已決定退了這門婚事。
從此,京都的一切和她再無半點關係。
“這是我的婚事,就算有什麼,也不用父親來插手。”
衛蓁說完轉身往自己的殿舍走去。衛昭啞口無言,望著她身影被燈籠燭光拉長,直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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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衛璋寢舍。
太子一人坐於案前,燭光昏昏然,濃重陰影打下來照在他身上,幾乎將他的身形吞噬。不多時,內裡侍女傳來消息,道是衛璋醒了。
太子看一眼殘棋,扔下指尖棋子,起身朝內走去。
腳踩在水磨磚地上,激起巨大的回響,床上之人聽到動靜轉過首來,唇瓣蠕動了一聲,“殿、殿下……”
景恒長身立在榻邊,看他虛弱猶如風燭一般,強撐著爬起身子,露出殘缺的右肩,血腥味撲鼻而來,令景恒皺了皺眉。
衛璋想要抱拳行禮,反應過來已經沒了右臂,麵色蒼白道:“多謝殿下今日前來探望,臣不勝感激。”
“不必感激,”景恒語調淡淡的,“衛璋,這一次孤也救不了你了。”
“殿下!”
“此前孤就曾告訴你,莫要衝動行事,你卻反複這樣魯莽不計較後果。如今景恪死了,父王怒氣難平,此事必須要一個說法。向來殺人就是要償命,你是知曉的。”
隨著這話落地,床榻上人雙瞳睜大,臉頰肌肉都不住地抽搐起來。
“殿下,臣這般已是與活死人無異!昨日實則是被景恪殿下所逼,求殿下為臣做主!”
“這話父王不會信。”
景恒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自己去請罪或許還能有一條活路,可如若無人負責此事,父王盛怒之下,你連全屍都留不住,他已知曉你當日伴駕在側,孤會幫你求情,算你瀆職之罪,到時候不過流放百裡。”
衛璋匍匐在床,眼中血絲泛濫,綴滿淚意。
“另外,這件事你不可再透露更多,尤其是關於衛蓁。”
景恒需要衛家,如若衛蓁也被牽扯此中遭了罪,必然使得王室與衛家生分,那時候衛淩還如何能為他所用?
景恒道:“實則景恪一死,你也算幫孤除去了一心頭大患,如今父王膝下便隻有孤一個兒子了。你不過是一時委屈罷了,待父王大限之後,孤坐上王位便迎你回京,如何?”
景恒知曉他心中糾結,一時如何能接受得了?
衛璋滿目惶惶,抬起頭,牙關都在打顫,然而到底說不出那一個“好”字來。
景恒歎息一聲:“你我一同長大,也算情同手足。待你走後,我會好生照顧你的妹妹,不會叫她受一點委屈,待日後我為楚王,也會記著你們兄妹二人功勞。”
淚珠從衛璋眼底滑落,打在手背上,他顫抖的唇瓣終是擠出了一個“是”字來。
景恒話已說完,“如此,孤便不打擾你歇息了。”
衛璋含淚,跪在榻上謝恩。
出了大殿,殿門在身後闔上。身側宦官開口道:“殿下方才所說,可是當真?”
當真?景恒輕哂一聲。
流放的路上可容易意外了,遇上些流民賊匪,如何還能活命?
衛璋這些年幫他做了不少不乾淨的事。
但凡他像衛蓁姐弟二人還有一絲利用的價值,今天他都會撈他一把。
大雨茫茫,景恒的身影行走在黑暗中,直至完全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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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衛家院外起了一陣喧鬨。
官兵奉命前來搜拿衛璋,將人拖出寢舍,衛昭與宋氏奔走追出去,緊接著便是一陣哭號聲。
景恪一死,當日陪同在側的衛璋少不得被問罪。衛蓁擔憂的是,此事會不會燒到自己身上。
接下來的兩天是一片平靜。
她閉門不出,反倒是衛昭與宋氏,幾次三番前來叩門,試圖見衛蓁一麵,請她出門,以其母當年有恩楚王,借機幫衛璋求情。
衛蓁借以生病為由推辭而去。
當日午後,前頭便傳出消息:楚王念衛家昔日功勳,免去衛璋死罪,徒三百裡,遣去吳越之地邊境。
田阿姆將楚王旨意告知她,衛蓁心中卻覺不對,如若楚王問責,此事不可能不牽扯到她,然而從頭到尾,楚王都沒有傳召她一麵。
誰能讓衛璋如此守口如瓶?
一張溫雅的麵龐浮現在了衛蓁的腦海中。
其實這兩日,她也在思忖著如何去與太子提退婚之事。雖下定了決心,可這樁婚事不是那麼容易退去的。
正想著,侍女從外頭道:“小姐,太子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