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蓁從祁宴身邊側開一步,淡聲問道:“怎麼了?”
衛瑤搖搖頭,莞爾一笑:“沒什麼。是妹妹打擾阿姊與少將軍談事了。說起上一次,我也瞧見了少將軍送阿姊回來,看來果真是如外界所說,阿姊與少將軍的關係極好。”
女兒家落在他倆身上的眼神,有意無意染了幾分曖昧之色。
何為外界所說關係極好,不過是自衛蓁一夜未歸,翌日與祁宴一同從林中出來後,關於二人的流言蜚語漸長。
衛蓁平靜地聽完,正欲開口,一道冰冷的聲音先響起:“不勞衛二小姐費心。”
少年自身後走來,手垂在腰間佩劍上,神情淡漠:“衛璋被遣去往吳越之地,就在這幾日就要出發了,衛二小姐那日可要去為兄長送行?”
這便是提醒她管好自己的事。
少年人俊美的麵容上覆著一層寒霜,周身氣質冷峻疏離,那雙深邃長眸投下淡淡的視線,傾軋過她的視線,周身銳氣不藏,寒鋒畢露,叫人不寒而栗。
衛瑤屏住了呼吸,分明片刻之前,他對她的長姐還是和煦模樣,眼下已是麵若冰霜。
顯然,衛瑤方才那番話惹了他的不悅。而他也不是能輕易對上的。
少年從她身側擦肩而過。衛瑤麵上笑意僵硬,欠身送彆。
她眼角餘光中出現了裙裾的一角,轉身看向衛蓁:“阿姊。”
花樹搖曳,灑下梨花如雪紛紛然,落於二人肩頭。
四下暗香浮動,而衛瑤身上的清香,也與周遭花團濃香,伴著柔風拂向了衛蓁鼻尖。
這股輕輕幽嬈的淡香,與昨日纏繞在太子袖擺上的香氣如出一轍。
衛蓁本以為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多少會慍怒,可真到了這一刻,心中反倒並無多大波瀾。
太子與衛瑤本是表兄妹,多年情意兩情相悅,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為何一定要這樣瞞著她?
衛蓁雙目瑩黑看著眼前人,覺得荒謬之餘,身後有呼喚聲響起:“阿姊。”
衛淩從外走來,看都沒看衛瑤一眼,隻對衛蓁道:“阿姊不是說是來找我的,是有何事?”
衛蓁回神笑道:“確實是來找你的,我來離宮這麼久,也還沒去獵場打過獵,今日有空陪我嗎?”
“有自是有的。”
姐弟一同並肩往外走。衛瑤朝二人頷首,望著那二人離去的身影,眼色漸漸轉暗。
午後衛蓁與衛淩策馬入了林子。她說是打獵,實則也為散心。
她心中思緒萬千,一直揮之不去的一個念頭,前世最後她的結局是什麼?
她是否真的嫁給了景恒?若是真嫁了,成了太子妃,那太子與衛瑤呢?是瞞著她一直私下來往,還是不久太子便將佳人接入宮中……
衛蓁長呼出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肚,策馬往前疾馳去,不再糾結此事。
在南地時,每每心被煩事縈繞,她便與阿弟去曠野策馬。
長風飄蕩,風聲獵獵在側,總能驅散儘心中的煩懣。
“嗖嗖!”幾支長箭射出,俱是沒入了獵兔身子。今日衛蓁手氣極佳,箭無虛發,反倒是陪同在側的衛淩,心不在焉似的,好幾箭下去都失了準頭,沒入到灌木裡。
衛蓁看他在一棵樹邊停下,神色頗為不虞,上前問道:“遇到何事了?”
衛淩道:“老東西今早來找我了,叫我求見楚王,替他寶貝兒子求情。”
衛蓁一怔,反應過來這句“老東西”是在罵他們的父親,道:“你小點聲。”
衛淩不滿之情溢於言表:“怎麼了阿姊,我說他你還維護他?”
衛蓁策馬靠近:“我的意思是,你聲音小點,罵便罵了,彆叫周圍人聽見。”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衛淩笑出聲,“原是阿姊關心這個。”
少年道:“從前他們在我麵前晃蕩,我便惡心至極,現下出了這事,他還想叫我幫他們,簡直是癡人說夢。”
衛蓁嘴角勾起。阿弟自掌權衛家以來,已能獨當一麵,治下無人不服,可按照脾性,分明還是個半大小子。
“阿姊,”少年側首望來,風拂碎發,他雙瞳漆黑,俊俏又淩厲,“待到太後壽宴之後,你便要嫁入宮中,日後我你不能像眼下這般日日見麵了,阿姊且放心,我會讓衛家在我手上重新走出一條路來,待日後我也如祁宴一般去掙軍功,叫姐姐在宮中有說話的底氣和靠山。”
母親去世得早,他們姐弟彼此之間從無隔閡,互為依偎地長大,感情極深。
衛蓁聽著這話,眼下忽湧起一片熱意。
“不用你去掙什麼軍功,就這樣已經很好了。”衛蓁去握他的手腕,“阿淩,其實我有一件事也想告訴你。”
衛淩道:“何事?”
衛蓁說到一半又止住了,擔心弟弟性子沉不住氣,搖了搖頭不願說,然而衛淩何其了解她,知道她必定糾結何事。
在衛淩反複追問下,衛蓁輕聲:“阿淩,我欲與太子退婚。”
衛淩沉默了一刻問道:“阿姊想怎麼退?”
衛蓁道:“你便不問我為何想退?”
少年搖搖頭,神色認真篤定:“你既是想退,必定是有你自己的緣故。是景恒那邊做了何事對不起你?”
衛蓁心下有暖流流過:“這正是我想請你幫我的。你手下有些人手,調查起來也更為方便。你幫我盯著她,若是他與那女子私會或有什麼證據,便來告訴我。”
“他竟這般對你?”
衛蓁柔聲道:“你沉住氣,不要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