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許配 “若將你許配給他,意下如何?”……(2 / 2)

瀲春光 燦搖 10851 字 10個月前

衛蓁連忙鬆開起祁宴的手腕,抬起頭果真見說課先生眉心緊皺,朝此處看來。

隨著說課先生聲音一靜,眾人也發覺了不對,順著先生的目光看來。

姬瑛看到祁宴在竹簾旁,雙眸微微睜大。

先生擱下書簡,聲音不悅:“這位是……”

衛蓁正醞釀怎麼解釋,祁宴已先開口道:“公羊先生,下課的時辰到了,大王派在下來接楚公主去王殿。”

先生一看水漏,果真已過了時辰,連忙拱手道:“原是大王之令。”

“那今日的課成便先上到這裡吧。”

這話一落地,眾人便開始收拾起書箱,衛蓁也開始收拾案幾,祁宴伸手接過她遞來的琴。

眾女郎這個年歲,正是春心隱隱萌動之時,遇到這樣俊俏的郎君,皆忍不住朝祁宴與衛蓁看來,那目光有豔羨的、嫉妒的、複雜的……

祁宴在閣外等她,衛蓁提著裙裾走下台階,才到祁宴身邊,姬瑛也走了過來,“表哥等會走。”

祁宴淡淡看姬瑛一眼,並未回話,隻低頭對衛蓁道:“東西都帶上了,沒有落下的吧?”

衛蓁搖搖頭:“都帶上了。”

祁宴這才看向姬瑛:“大王急召楚公主一見,請公主恕在下不能作陪。”

姬瑛欲喚祁宴,那二人已抬步往前走去,隻留下姬瑛立在原地,雙手絞著手絹。

衛蓁走在路上,兩側綠樹投下陰涼的樹影,她抬手遮著烈陽,問身邊人道:“你在晉王身邊當差第一日,感覺如何?”

祁宴道:“不過是伺候端茶送水罷了,大多數時候都在外候著,並無什麼事要做。”

“你呢,今日學得如何?”

衛蓁將情況如實告知他。不知不覺聊著,二人便到了王殿。

門口的侍衛通報:“楚公主求見。”

二人先後跨入門檻,入內後,衛蓁才發現,殿內不止有晉王一人,兩側案幾後,更跪坐著幾位大臣,似乎正在商討著國事。

王案前堆著不少奏牘,晉王手撐著額頭,雙目靜靜閉著,安靜聽著下方兩邊的臣子議論。

衛蓁猶豫要不要此刻先到一旁屏風後避一避,祁宴已經替她將琴放好,衛蓁隻得上前,到晉王身側的案幾旁坐下。

老人毫無預兆地睜開雙眼,看一眼衛蓁,“隨便彈些什麼,晉地的曲子會嗎?”

晉王麵容蒼白,雙瞳冷黑,他常年為國事操勞,最近頭風之症越發頻繁,精神總是不佳,整個人便透出懨懨之氣來。

衛蓁被那投來的一眼,看得後背發麻,回神後雙手搭上琴弦,輕聲道:“會的。臣下為大王彈《揚之水》這支曲子。”

琴音從琴弦上流瀉而出,下方兩方臣子仍在辯論,哪怕是琴音和緩,也依舊撫平不了殿內凝滯的氣氛。

下方的人爭執到了某一處,晉王忽然撈起案上奏牘,重重砸了下去,竹簡落在地磚上,激蕩起巨大的回應,叫大殿中人身軀一震,連忙跪下。

“大王!”

晉王背靠在王椅上,雙手搭在圈柄處,睥睨下方:“寡人叫你們來商量,商量半天便討論出這麼點?齊魏兩國都在內亂,此時不出兵更待何時?”

“都先滾出去吧。”

衛蓁眼睫一顫,手上撫琴的動作仍在繼續,未曾停下。

晉王突然轉首看向她:“莫要再彈了。”

琴弦慢慢停下,收音處發出震顫的一聲。

“彈琴者自己心都不靜,談何給他人撫琴,笑話罷了。”晉王道。

衛蓁垂下頭,雙手攏在身前,晉王周遭暴虐之氣若有若無,她的確難以做到心靜。

“你也出去吧。”晉王不耐煩地揮一揮袖子。

衛蓁攥緊掌心,卻見晉王起身時,突然身子不穩,往斜旁一傾倒去,宮人上前將人攙扶住,對外道:“大王頭風之症又發了,快喚醫工來——”

老宦官見衛蓁仍坐在原地,問道:“公主怎還不走?莫要在此處添亂了。”

衛蓁忽直起腰:“大王頭風之症,可否叫我來試一試。”

老宦官狐疑看衛蓁一眼。

衛蓁早就得知晉王有頭風之症,故而叫左盈提前備下了藥膏。

她膝行到晉王身側,看向老宦官:“在醫工來前,不妨叫我試一試,好嗎?”

晉王背靠在王椅上,另一隻手攥著椅柄,攥到枯瘦的手上青筋畢露,可見其痛苦難耐。

老宦官看一眼晉王,這才讓出一點地方。

衛蓁行到晉王身後,微托住晉王的後腦勺,指尖沾上藥膏,慢慢撫上老晉王兩邊的額穴,慢慢按揉起來。

這是當年姬琴公主翻閱醫經,特地為晉王找出一套按穴手法,專門適用於晉王的頭風之症。

果真揉了一會,靠坐在王椅之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老宦官用帕子為其拭去額上汗珠。

老人滿頭虛汗,身形虛弱,眼底卻依舊一片幽深如淵,“你從何處知曉這法子的?”

衛蓁繼續按揉,如實道:“從姬琴公主留下的竹簡文書裡,臣下有幸觀摩過。”

“姬琴……”晉王忽然喚了這麼一聲,聲音尤為的沙啞,而後冷笑了一聲。

衛蓁聽出那冷笑的意味,連忙道:“臣下隻願大王安康,不想大王為頭風之症困擾,如若大王不願臣下用姬琴公主的法子,臣下絕不會再僭越。”

她姿態俯得低低的,清亮的聲音在大殿一圈一圈回蕩。

晉王手撐著額頭:“自她離開晉宮之後,已多年未曾有人為寡人這樣按揉過了。你放才《揚之水》還沒撫完,再撫一次,試試看吧。”

晉王的意思,便是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衛蓁心知這機會是拜姬琴公主的麵子,她重回案幾前坐下,這一次儘量拋卻心頭一切雜念,開始撫彈起來。

待琴音結束,衛蓁道:“不知臣下的琴音是否能入晉王的耳?”

晉王不言,隻靜靜打量著她。

衛蓁身子緊繃,一股惡寒沿著袖擺往上攀爬,指尖都僵硬,卻仍掛著笑道:“明日臣下可還能入王殿為大王撫一曲?”

晉王道:“你既入晉國,怎還用臣下自稱?這是以楚國之臣的身份與寡人交談?”

衛蓁抬起頭,唇瓣輕咬,好一會道:“那孩兒多謝大王提點?”

她是考慮到自己日後要嫁入晉宮,故而才大膽用了孩兒一詞。

晉王嗤一聲:“那便這樣吧。”

他終於了應下,衛蓁便知這一關是過了,她猶如打了一仗,身子近乎要癱軟,勉強撐著坐直腰身。

而此時殿外人來報,道是:“姬沃殿下來了。”

“你與姬沃在來晉國的路上時,相處得如何?”晉王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衛蓁柔聲道:“姬沃殿下為人誠懇,心地善良,是仁厚之人,一路護送孩兒北上,未曾有一句怨言,孩兒心中感激。”

“哦?”晉王笑了一聲,“楚公主這般誇讚他,想必也對他頗有好感,若寡人將你許配給他,你意下如何?”

衛蓁頭皮發麻,這簡直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而晉王的話,也剛好落入了陪同姬沃入殿的祁宴耳中。

少年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到少女坐在晉王身邊,視線往下投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雙方目光皆定住。

而姬沃聽到晉王的那話,也一下停下步伐,大殿忽而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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