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第20章

既然明白這場病並非來源於受涼,加茂伊吹重新穿了遍衣服,把藏在最裡層保暖用的內襯疊好收進櫃子,再看鏡子中的自己就少了幾分臃腫,恢複了原本清瘦的樣子。

臨行前,黑貓說了許多話來分析當前的形勢,他一邊整理領子一邊悶頭聽,直到四乃再次來敲門,提醒他彆讓直哉少爺等太久。

與黑貓道彆,他依然獨自離開。

拐過長廊的轉角,加茂伊吹一眼便看到了禪院直哉。

按照加茂伊吹的猜測,合該萬眾矚目的少爺此時大抵是正遊走在賓客之中,享受來自成年人的追捧與討好,顯得如魚得水,自在又快樂。

但現在,禪院直哉正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四處張望,他安靜地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腳尖碰不到地板,兩條小腿便旁若無人地慢慢晃著,難得有了些符合年齡的單純。

兩人遠遠對上視線,禪院直哉雙眼一亮,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似乎是想跳下椅子。注意到這個動作,不遠處與他兩位兄長交談的加茂拓真順著他的視線看來,正好捉住了落後四乃幾步的加茂伊吹。

他平日裡的走路速度還是會比常人慢些,倒不是說難以提速,但一味追求動作快就無法走得十分流暢,每邁一步都像是個聒噪的鬨鐘,無休止地向旁人宣告他的病痛。

自打意識到長子依然可能繼承家主之位後,加茂拓真曾雷厲風行地處置過一批嘴碎的傭人,僅僅隻是一個多月,本家的主仆就被迫習慣了遷就加茂伊吹的速度。

此時四乃身負引領之職,走在加茂伊吹身前也無妨,但這事給加茂拓真提了個醒。

他不動聲色地望了眼牆壁高處的掛鐘,笑著開口道:“伊吹來得慢了,他腿腳不便,平時便是如此,如果直哉少爺想要跑跑跳跳,還請照顧他一些。”

加茂拓真的聲音不大不小,至少叫身邊的賓客都聽得清清楚楚,既演出了希望旁人對自家長子多多關照的慈父模樣,又解釋了加茂伊吹遲遲才到的原因。

他坦然的態度讓賓客有些吃驚,卻隱約終於能夠看清此時的風向。

加茂家厭棄家主嫡長子並與禪院家交惡已久的謠言似乎就這樣不攻自破——世家間私下裡的牽扯複雜到了說不清的程度,普通人的分析結果也隻能憑借上層想讓外界掌握的信息做出改變。

為加茂伊吹大辦生日宴會的目的昭然若揭,讓人不禁感歎加茂拓真的確如傳言中一樣工於心計。

加茂伊吹進入大廳時隻聽見結尾小半句,從語氣判斷是對禪院直哉說的話,也不過多追問,貼在迎上來的母親身旁,微笑著朝在場的賓客行了禮。

將表麵上的功夫做周全後,他隻覺得頭重腳輕,更難受了。

加茂伊吹是宴會的主角,加茂拓真卻不需要他一直站在賓客眼前,心中對長子的價值有了新的評估後,生日宴就變成了成年人為社交找的理由。

在孩子眼前閒聊與談事都難免束手束腳,於是加茂拓真大手一揮,讓所謂的主

角隻管和禪院直哉這位同齡人一起好好玩耍,

實際上就是將兩人支去其他地方,

將空間留給心思各異的大人。

加茂伊吹順從地點頭,他終於又望向禪院直哉,那孩子正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略微顯得有些得意。

禪院直哉看不出這些彎彎繞繞,他隻覺得自己一定是位重要的客人,所以加茂家的家主才會讓本該留下來應酬的加茂伊吹陪他。

從他的視角來看,這的確是件會令人感到得意的事情。

加茂伊吹朝他低低地伸出右手,手臂與身體間有個小小的夾角,手心朝下,輕輕朝自己的方向動了動。

禪院直哉盯著加茂伊吹的手,讀懂了這個動作。於是他跳下椅子,還不忘抓起一直放在身邊的那個紙袋,飛快拍了拍衣擺上的褶皺後,一馬當先地先走出了大廳。

他的兩位兄長笑著說了幾句抱歉,加茂拓真也並不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還誇讚禪院直哉性情爽朗,說加茂家的孩子大多性格內斂,大概是血脈間就分出了區彆。

至於加茂伊吹本人,他什麼也沒說,踩著禪院直哉的腳步離開,重新將雙手放進袖口中捂熱,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

禪院直哉沒走太遠。

他記著加茂拓真之前的寒暄,知道加茂伊吹走路費力,即使出門時昂首闊步,也還是乖乖在門口旁很近的位置站住了腳。

“在等我嗎?”加茂伊吹來到他身邊,眉眼彎彎,“謝謝。”

禪院直哉用力撇嘴,他說道:“我又不認識你家的路。”

加茂伊吹腳步沒停,他慢慢順著長廊朝前走,禪院直哉也自動跟上他的步伐。大廳內的熱鬨逐漸被兩人甩在身後,直到站在拐角,加茂伊吹才說道:“其實我家沒什麼好玩的。”

正四處望著的男孩依然興致勃勃,他將目光轉到加茂伊吹身上,似乎帶著一股直白的熱意,單純且讓人無法忽視。

“你家和我家沒什麼不一樣的,都是院子唄。”禪院直哉拙劣地掩飾著上門的初衷,“可你總不能再把我帶回去吧?你怎麼向你父親交差?”

他想讓加茂伊吹主動提起那個話題,似乎這樣就能抹消他明顯的在意與好奇。

加茂伊吹偏頭看向他,透過他純真稚嫩的外殼去看其中潔白的靈魂,品味他毫無坎坷與波折、一路順風順水的人生,不難理解為何讀者愛他。

“那……我帶你去看看我生活的地方。”他笑了笑,當作沒看見禪院直哉臉上猛然明亮起來的表情。

來到加茂伊吹居住的院子,禪院直哉順著圍牆走了一圈,明顯比剛才少了幾分興致。難怪他會產生這樣的感想,這裡草坪平整乾淨、房屋明亮乾淨,打破了他心中原本對豪門內鬥的幻想。

禪院直哉不明白加茂伊吹當時為何會做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坐在門口的木地板上,雙腿依然自然垂下、微微晃動,這大概是他感到無聊時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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