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1 / 2)

在大腦終於將這段信息解析完畢之後,加茂伊吹預想中利刃刺穿心臟的尖銳痛感並沒有如期出現。

他隻是感到愕然,雙眸渙散地望向前方,嘴巴微微張著,幾次膽怯地抽動雙唇,喉嚨中卻隻能發出極輕微的抽氣聲,破碎不成語句。

他毫不懷疑禪院甚爾的悲劇將從此奏響新的篇章,卻從來沒想過命運竟會以這般殘酷的方式揮起大錘,將禪院甚爾人生中極短暫的美好砸得粉碎、甚至片甲不留。

神寶愛子死於癌症。

從母係家族遺傳來的乳腺疾病來勢洶洶,擊垮了本就因生產而格外虛弱的她,使她乾枯的身體甚至無法承受反轉咒力在體內運作,隻能步步走向死亡。

六年前,加茂伊吹調查到的情報太過淺顯,導致他隻知道神寶愛子的母親死於車禍,卻並不了解對方為何神思恍惚著踏入了車流之中。

加上當時他很快主持了十殿的擴張計劃,又被加茂憲紀的事情分走心神,加茂伊吹想著禪院甚爾本就有敏銳準確的判斷能力,並未再次深入調查,卻留下了這樣關鍵的伏筆。

加茂伊吹的人生中出現過太多環環相扣的巧合,令他常疑心自己是否真的邁對了前進的每一步——好結果幫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壞事卻也總將他打個措手不及。

神寶愛子因病去世,禪院甚爾重回詛咒師行列,禪院惠大概率在隨著父親四處遊蕩,也不知此時處境如何。

加茂伊吹隻不過剛冒出這個想法,電話那頭的禪院甚爾就勘破了他的心思。

男人用力搔了搔後腦濕漉漉的短發,下意識看向身後客廳中正為孩子衝開奶粉的女人,半晌都未能回憶起這位今天才剛剛認識的新朋友究竟姓甚名誰。

他帶著些被加茂伊吹戳破窘境的尷尬,也有些自暴自棄的無奈,又笑了一聲,咬著一根幾乎燃儘的香煙,含糊不清地說道:“總歸會找人照顧他的。”

炙熱的灼燒感逐漸逼近唇邊,禪院甚爾隨意將火星用指尖掐滅。

煙是從撥出電話時點燃的,這段對話中到底摻雜了多少沉默,大概也隻有手機屏幕上仍在不斷跳動的通話時間知道。

“我不明白。”加茂伊吹茫然地重複道,“我不明白。”

神寶愛子從病至死耗時兩年,竟然一次都未曾出現在十殿的情報之中——加茂伊吹認知中的禪院甚爾還在按月從花店取走盈利,他合該過著安定又幸福的生活。

禪院甚爾深吸一口氣,他似乎正在歎息,輕輕說道:“我拜托本宮幫我隱瞞這事,你不要怪他。我為救回愛子嘗試了各種方式,她已經回天無力,我比誰都更加清楚。”

“……你正是爭奪家主之位的關鍵時刻,她也不想為你添麻煩的。”

禪院甚爾嘗到過拚死抗爭的甜頭,此時就認為前段時日不過是神明垂憐才賞賜給他的喘息餘地——他曾從無數苦難中殺出一條血路,卻最終也無法從死神手中奪回年輕的愛人。

“如果沒有惠還要人照顧,”他的

聲音愈發沙啞,

“我就把自己葬在愛子身邊。”

兩人再次沉默下來,

沒人說話,亦或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加茂伊吹實在十分善解人意,他心中的一切問題都能通過思考獲得答案,甚至不必再專程開口非要從禪院甚爾那邊討個說法。

第一,禪院甚爾與本宮壽生何時發展出了這樣深厚的友誼?

恐怕是前者幾年前那場破釜沉舟的“叛逃”征得了後者的好感,加之從客觀角度來看,加茂伊吹的確不該在奪權的關鍵時刻踏入名為禪院甚爾的泥潭,本宮壽生會再次選擇隱瞞,並不是件會令人感到難以理解的事情。

第二,禪院甚爾為何不向加茂伊吹求助,以為神寶愛子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

他不缺錢,同樣也能憑實力與人進行等價交換,一定會傾儘全部力量治療神寶愛子。既然連反轉術式都無法治愈她的疾病,即便他找到加茂伊吹也不過是為人徒增煩惱,於他而言顯然還不如保持沉默。

最後,禪院甚爾又為什麼會在此時打來電話?

他早已自行報出了答案:加茂伊吹需要一柄除掉加茂拓真的尖刀,最理想的情況甚至是深入加茂家的本宅、直取對方性命。

——於是他來了,甘願作為加茂伊吹的刀,即便可能有去無回。

加茂伊吹沉默半晌,他冥思苦想,直到太陽穴都微微發痛,總覺得還有幾句話非得被以質問的語氣說出口,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個中苗頭。

直到聽筒中傳來一聲呼喚。

女人嬌俏的笑聲由遠及近,儘管禪院甚爾第一時間捂住了電話的揚聲器,加茂伊吹也依然捕捉到了對方吐出的幾句調情之詞。

夜間男女獨處一室,接下來將要發生些什麼,幾乎不言而喻。

加茂伊吹終於猛地喘出一口氣,他不管電話那邊的禪院甚爾是否能在女人細碎的吻中聽見他的問題,隻是說道:“我不想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所以我隻問一個問題。”

麵對神寶愛子的死亡,加茂伊吹現在未免顯得過於平靜。

“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幫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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