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帝當然不可能答應。
他目光銳利, 帶著濃濃的警告意味看向安王,接著先前話道:“既然安王叔替他求情,朕便暫時留他一命。”
安王現在哪還管蕭榮這個冒牌貨死不死啊, 他眼睛猩紅就地一跪想要直接問出答案,卻被眼尖的葛經義給捂住了嘴:“王爺,皇上已經開恩了,你還不快謝恩。”
葛經義使勁兒給安王使眼色。
很明顯,福星姑奶奶是不知道他們能聽到她的心裡話的,所以她才會如此隨心所欲, 無所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一旦這事被她知曉, 會發生什麼變故誰預料得到?
萬一她消失不見怎麼辦?
依她和瓜瓜的神通,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葛經義不想冒險。這可是老天爺給他們大雍的祥瑞,不能被安王的魯莽給嚇跑了。
但弟弟也是安王心中的執念。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 但現在知道了他弟弟的下落,安王絕對不可能放棄, 堵得了他的嘴一時, 堵不了一世。
葛經義瞬間就在腦海中想好了對策, 他衝安王眨了眨眼, 然後咳了一聲問道:“蕭榮, 說出安王弟弟的下落,安王殿下會向皇上懇請饒你一命,否則定將你千刀萬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說完, 他放開了不停掙紮的安王,擲地有聲地保證:“王爺,你放心, 臣一定幫你打聽出令弟的下落。”
安王雖然不是那種絕頂聰明的人,但也不傻。
葛經義說的是“打聽”而非“審問”,顯然不是指望蕭榮,再聯係他先前的行為,安王心裡隱隱有了猜測,希冀地望著他。
葛經義微不可察地衝他點了一下頭。
安王就是太著急了,而且腦子直不會拐彎,誰說打聽消息就一定要直接去問的?
向福星姑奶奶套話這種事,他跟皇上做得可熟練了。
沒瞧皇上現在還沒命人將他們轟出去嗎?這就是給安王的機會,可惜安王這個老小子不知變通,還不知道好好抓住這個時機,得虧遇到他,不然安王以後彆想再進宮了。
安撫住了安王,葛經義走到蕭榮麵前,踢了他一腳:“說吧。”
蕭榮哪裡知道啊,剛才那句也不過是他一時情急,為了活命胡亂喊的。
但喊都喊了,不想現在就死隻能將錯就錯下去,再慢慢想辦法,不然今天他就要人頭不保。
蕭榮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開始胡編亂造:“在陳縣旁邊的寧水縣,具體地方隻有我才知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到他,但前提是你們要饒我一命。”
安王氣哼哼地說:“隻要能找到我弟弟,彆說先前的事既往不咎,我還贈你萬金。”
葛經義讚許地看了安王一眼,這句話接得好,福星姑奶奶肯定看不下去了。
果然,唐詩無語了。
【世上怎麼有安王這樣的冤大頭,我以前怎麼從來沒碰到過?】
【都死二三十年了,隻剩骨頭上哪兒找?蕭榮就是個騙子,安王怎麼就不懂得吸取教訓呢?竟然還相信他,真傻。】
希望再度破滅,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安王差點又暈過去。
葛經義扶著他的胳膊,眼神擔憂,安王這倒黴催的,實在是太慘了。
【不過他弟弟雖然死了倒是留了個遺腹子。真是沒想到啊,繞了一圈,最後又繞回來了,傅良哲竟然是安王的親侄子。】
【還真被蕭榮這家夥給蒙對了一半。當年季遙在陳縣落水,被水流衝到了下遊的寧水縣,被季家救了。】
【哎,兄弟倆同在京城生活了十年,卻始終沒有相認的機緣,緣分這東西有時候也是愛捉弄人。】
這個結果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就連天衡帝都訝異地挑了挑眉。
葛經義更是驚呆了。
不是,傅良哲不是傅二爺的種嗎?怎麼又變成了安王的侄子?太亂了,總感覺他漏了什麼重要的瓜。
可惜,傅國公兄弟不在,不然這事樂子就大了。他們兄弟倆爭來爭去,結果都白爭,傅良哲不是他們傅家的種。
而且對方的身份還是他們不能輕易動的,哪怕憋屈得要死,他們也隻能受著。光想著那個畫麵,葛經義就覺得有趣,真是恨不得傅國公兄弟倆馬上就回來。
安王自然聽說過傅家的事,也見過傅良哲這個青年才俊,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竟然是弟弟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
他既激動又迫切地想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但葛經義攔住了他,笑著說:“皇上,既然蕭榮已經招了,微臣這就帶他回去繼續審問,順便追查蕭二爺的下落,微臣與安王殿下就先告退了。”
安王有點不情願,可葛經義今天幫了他大忙,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葛經義走了。
出了宮,葛經義拉著安王咬耳朵:“你急什麼?想知道什麼找梁氏,找季家人就是,這點小事何必再麻煩福星姑奶奶。咱們今天先辦正事,回頭有的是時間去辦你的私事,幾十年都等了,不急這一兩天。”
安王一想也是,傅良哲已經離開了京城,他再怎麼著急,短時間內也是見不上人的,還是先辦好眼前的事要緊。
兩人嘀嘀咕咕地去跟孟江、柴亮幾人彙合,商議今晚的計劃。
***
禦書房,天衡帝一個人坐在禦桌前批閱奏折。
隻是他今日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已經在同一頁奏折上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廣全看出他的反常,上前添了茶水道:“皇上,您歇會兒,要不要用些點心?”
天衡帝不餓,不過說起點心他倒是想起了偏殿:“可給安嬪她們送去了點心?”
“送了,禦膳房最近做了好幾種新口味的點心,都送了過去,娘娘們都說好。”廣全笑盈盈地說。自從娘娘們經常來承乾宮後,禦膳房的積極性都高了不少,最近經常研發新的菜色和點心。
天衡帝很滿意:“賞。”
廣全笑了:“那奴才就替他們謝謝皇上了。”
天衡帝抬頭看著廣全,忽然問了個完全不相乾的問題:“有功是不是應該獎賞?”
廣全摸不準皇上為何會問這個,猶豫了一下選擇標準答案:“這自然的,有賞有罰,賞罰分明才能做到令行禁止,政令暢通。不然不管做得好做得差都一樣,時間一長,誰又會儘心儘力呢?”
“你倒是大膽。”天衡帝不辨喜怒地說了一句。
廣全有點摸不準他的意思,乾脆下跪認錯:“奴才鬥膽,胡說八道,請皇上責罰。”
“起來,你說得很對,為何要罰?賞銀十兩,獎勵你敢於在朕麵前說真話。”天衡帝順手就演示了一把什麼叫賞罰分明。
廣全連忙站起來謝恩。
天衡帝重新拿起奏折,邊批折子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最近京城可有什麼熱鬨?”
廣全懵了,皇上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琢磨了。
他想了一會兒,撓撓腮邊道:“皇上,還有一個月便是上元佳節,到時候城中燈火通明,晝夜不息,極為壯觀。”
言下之意就是一個月後元宵節有燈會,這是京城一年中最熱鬨的事了。
可天衡帝不滿意:“今日就沒什麼點新鮮的?”
廣全這下明白了,皇上等不及上元節,今天就想出宮,那沒有熱鬨也得弄個熱鬨出來啊。
廣全很快就想起一個:“回皇上,最近京城倒是有一樁新鮮事,南邊來了個叫四喜班的戲班子,很受歡迎,座無虛席,每天下午到晚上,要表演好幾場,聽說他們表演的難度很高,什麼噴火、走鋼絲、變臉都有。”
大雍沒有宵禁,因此京城晚上也異常熱鬨,尤其是勾欄瓦舍,人頭攢動,好不熱鬨。
天衡帝很滿意:“你去問問安嬪有沒有興趣。”
廣全心中大驚,皇上這可真是夠寵安嬪娘娘的,連這等小事都記在心上,他連忙應聲。
回頭便去了偏殿,對安嬪說了這事:“安嬪娘娘,南邊來了個四喜班子,會表演噴火、變臉等雜技,可受歡迎了,皇上讓奴才來問問您的意見。”
淑妃、李昭容連同唐詩聞言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安嬪,眼睛發亮,生怕安嬪說沒興趣。
她們進宮這麼久,都還沒出過宮呢,真有些懷念宮外的日子。
安嬪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心裡是有苦難言。
皇上這哪是寵她,征詢她的意見啊,這分明又是拉她出來背鍋。
沒辦法,誰讓自己當初鬼迷心竅自己送上去呢,怨不得人。
安嬪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笑盈盈地說:“謝皇上厚愛,這等好戲我還沒瞧過呢。對了,廣全公公,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勞煩你轉達給皇上,你看可否行個方便。”
說這話時,她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三人,最後落到低著頭沒什麼存在感的周才人身上,停留片刻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廣全沒察覺她的分心,笑眯眯地說:“安嬪娘娘請講。”
安嬪捏著手帕,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可否請皇上恩準,讓淑妃、李昭容、唐嬪和周才人一道?”
廣全不敢做主:“奴才會將娘娘的話轉達給皇上。”
“那就有勞公公了。”安嬪知道,皇帝一定會答應的,因為這本來就是皇帝的意思。
果不其然,沒多久,廣全就回來答複,皇上恩準了,下午帶她們出宮去看四喜班的表演。
淑妃、李昭容和唐詩都眉開眼笑,朝安嬪投去感激的目光。
唐詩更是覺得自己穿越的運氣很不錯。
雖然隻是穿到了後宮一個不起眼的妃嬪身上,但皇帝不是那等殘忍暴虐之人,對後宮妃嬪還算大方,又有瓜瓜相伴,幾個妃子也不是傅太後那等歹毒之人,相處也還將就。
除了沒有網絡沒有手機,這小日子還真不錯。
***
用過午膳,東來帶人送來了八套嶄新的男裝。
五人都沒穿過男裝,覺得很新奇,淑妃、李昭容和唐詩都讓安嬪先挑,至於周才人,她照樣是落在唐詩後麵當隱形人。
安嬪挑了一件月白色素麵細葛布直裰,鑲滾彩暈錦絳紗大氅,一副貴公子的打扮,但她身量比較矮小,撐不起這身衣服,看起來有點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