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歐陽登的長得尖嘴猴腮,肩上披了件黑不溜秋的袍子,簡直像個人形蝙蝠,見邀月一個勁懟他,扯著公鴨嗓道:“老子哪曉得他怎麼脫身的?反正老子就是看到他掉進去了……
老子還沒說呢,教主費了那麼大的勁,親授席先生傀儡術,將一身靈力悉數傳之,可結果呢?小姐的命換過來了麼?”
席芳道:“此次是席芳疏忽,未料顧盼會臨時置換符篆,功虧一簣,任憑教主責罰。”
邀月道:“教主,這事也不能全怪席芳,本來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長安這些小姐的閨房本就不能讓外男隨便進,哪知那顧盼防備心如此重,竟私底下另找了人……”
歐陽登反駁:“一開始席先生扮個女的不就成了。”
“席芳這麼高,怎麼扮女子?”
“他不行你去。”
“換命術法也不是人人都會的,再說,我去了誰救教主?”
“指望你們?要不是教主大顯神威,你們現在已經是大理寺的盤中餐了!”
“你……”
“夠了。”教主終於出聲製止,柳扶微看不清她的正臉,單聽聲音渾然不似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婆,“追兵未退,非是追究責任之時。歐陽,是否與四壇取得聯係?”
歐陽登麵露難色:“朱雀壇已回了信,兩日內趕來與我們會和,至於其他……”
邀月道:“教主,您出事之後我們第一時間就向各壇發出訊號,到現在為止其他三壇就跟死了似的連個水花都沒有,這不正應了席芳所料,他們早有不軌之心,就是要趁教主此行意圖取而代之。”
老太婆沉默,院內一時無人敢言。
柳扶微一顆心簡直要從喉嚨眼兒蹦出來。
饒是沒頭沒尾,她也聽出了兩個重點:他們果真是打算拿顧盼換彆人的命,小姐什麼的……興許是這老太婆的孫女兒?再來,是袖羅教內部發生叛亂,教主身陷囫圇,隻有這幾個人相救……即使如此,這教主竟也憑一己之力突出重圍了?
歐陽登所說的“靈力”她倒是從娘親那兒聽過一些——江湖人更多稱其為“妖法”,甭管叫什麼名,總之與尋常修的“內力”之人不同,這些邪魔外道的“靈力”往往與生俱來,正因先天二字,詭異起來也是五花八門,各顯神通。
如此看,馬車上席芳和邀月旁若無人的渡送靈力,不隻是為了救人,也是因為他們知道唯有救了他們教主才能脫困?
一個奄奄一息的老太婆頃刻間大殺四方,以她貧瘠的想象力實在想不出那得是個多麼恐怖的場麵。隻剩一腦門費解:你們要逃就逃,乾嘛還把我帶上?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當時不是應該在左殊同的懷裡麼?
正胡思亂想間,那老太婆開口道:“那位女子傷勢如何?”
席芳道:“失血較多,一兩日內恐怕難醒。”
已經醒來的某人:“……”
歐陽登道:“真不知席先生是怎麼想的,費了那麼大勁劫了個拖油瓶來,圖什麼?”
拖油瓶本瓶點頭如搗蒜:可不是,圖什麼?
席芳道:“留給小姐的時間不足一個月,如今教內恐生異變,短時間內未必能再找一個生辰八字契合者,顧盼既能換命成功,柳扶微亦是符合之選。”
歐陽登挑眉:“你以為換命是變戲法,愛來幾次來幾次啊?一次所需靈力要五六百年,教主一身充沛靈力仍嫌不足,還得冒險進大理寺牢獄吸五散人的靈力,你連這一次機會都沒把握住……”
“歐陽,本座說過,此刻非追究之際。”
看來這教主對席芳多有維護,但歐陽登也是個憋不住氣的脾性:“教主,其實要救小姐,並非隻有換命這一條路啊,此回教主受困,祁王主動派過人來關心,我們劫獄時大理寺近無馳援,得虧祁王從中斡旋。若我們能同他聯手奪下天書,莫說是治病,便是一統聖域,也是易如反……”話沒說整,好似見著了教主的臉色,登時噤聲。
邀月冷哼一聲:“歐陽登,你是不是天天喂鳥,腦子都成了鳥腦了?之前我們出了那麼大的力,堂堂皇太孫都給我們整成鳥妖了,這位祁王殿下呢?不僅沒有兌現承諾,還害我們栽了那麼大的跟頭,教主尚未找他算賬,你還敢再提聯手?”
“這事兒老子都說了多少次了,祁王並非是毀諾,後來他為了補救,送了多少奇珍異寶,進貢的靈力也抵得上大夥兒奔波一年所得……總之,我的意思是,他是真心實意想同教主合作,否則,也不會一得到天書的消息就命人告知……”
柳扶微兀自心驚。
祁王,是除太子外,聖人最器重的那位王爺,其母就是一度變身錦鯉的那位蕭貴妃;而皇太孫則是那個曾經的“天下第一智”、前大理寺少卿。
近些年來大淵傳奇軼聞裡最熱門的,莫過於貴妃變魚、太孫變鳥妖那兩樁了。縱然此前坊間也有各式各樣離奇的猜測,恐怕也沒有人能把這兩串到一塊兒去——竟是祁王勾結妖人把太孫變為妖人再成廢人的?!
等等,所以這樁案子大理寺查出真相了麼?
她念頭轉得飛快,又迅速得出結論:怕是沒有的,要是查出來了,祁王現今還能在朝中混得那麼風生水起麼?
天,這種誰聽誰死的皇家秘辛為什麼要讓她聽到啊。
她不願聽,又不能令院子外的人閉嘴。那廂邀月嘲笑歐陽登:“祁王說天書在哪你就信了?就算真在神廟當中,你還妄想進去?”
“老子進不了,但祁王可以,他會在五日之後助我們進神廟、取天書,由教主親自開啟。”
這是皇家秘辛沒說夠,又橫跳到了江湖秘聞去了?
神廟的大名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有傳言,神廟高僧與天神對話之能,可知過去、曉將來,誰要能有幸進神廟祈一次福,堪比在彆的廟宇求神拜佛大半輩子。
為此,年年登門拜佛者趨之若鶩,而進神廟的規矩卻玄乎得緊,一句“我佛渡有緣人”擋住了大半來者,連皇室也不能例外。
所幸,當今天子本人是個“有緣人”,是以,百年以來始神廟終如同國寺一般的存在。
柳扶微隻盼這老太婆信了這隻大蝙蝠的鬼話,最好一行人手拉手都去闖一闖,是送人去死還是自己送死都隨便,隻要給她一個溜之大吉的機會就行。
老太婆似有鬆動,指尖在椅背上輕輕一點,睨向席芳:“祁王所言,你如何看?”
“教主曾開啟過天書,縱然祁王有意利用,天書開啟前,當不會輕易下手。”席芳道:“隻不過,天書是否真在神廟、以及內裡境況我們皆不得而知,教主靈力耗損,也當謹防有詐。此事不急於一時,當務之急,先施行換命之術……”
歐陽登嘿然一聲:“彆以為老子瞧不出來,那柳姓小姐一身惡煞之氣哪來的!早先你為獲靈力,誘那顧盼殺了不少靈物,那般罪孽深重的命格,連傀儡線都能震碎,就算冒險換給了小姐,又能有多久可活?”
席芳姿態未變:“哪怕僅有數月,也是為小姐爭取更多可能,與尋找天書並不衝突。”
“你一介凡人,身上那一點兒微末靈力還是教主恩賜的,你懂個屁!”歐陽登不願和他多費唇舌,隻一抱拳,“教主,靈力乃是我們的根本,耗光了,就什麼都沒了!”
後邊吵什麼,柳扶微是聽不入耳了,滿腦子都被“一身惡煞之氣”“能有多久可活”占據,以至有些頭重腳輕站立不穩,不留神往後一個踉蹌,磕到身後的棺材板上,發出“哢”一聲悶響。
不等她回過神,兩扇門同時掀開,她隻覺得自己像風箏似的被一根線拽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一抬頭,幾道驚異的目光齊齊射來,那隻“大蝙蝠”當先嚎道:“什麼情況,不是說她一兩日都醒不過來麼?!”
作者有話要說:
(寂寞的容,連載最大的快樂是評論區啦,希望可以看到更多的小夥伴聊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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