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始終緊閉著,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掙開,卻在回身之際,整個人倏地愣住了。
月色輕籠在她身上,披衫不知何時已從肩上滑下,半透襦衫下的肌膚線條柔和又清晰,雪胸雖有遮擋,可即使是這樣昏暗的屋內,依舊透出一種嬌嫩細膩的光澤。
被縛仙索背縛著手的小娘子蜷著身子倚在床上,柔白圓潤的肩頭正在微微顫抖,麵頰漲得通紅,嘴唇也是殷紅的,纖長的睫毛像在水裡浸泡過了一樣,濕眸倒映著破碎的月色。
僅僅這樣一眼,宛如實質穿過重重障礙撞來,撞得人心口陣陣發軟。
一霎時,他隻覺得心頂處好容易壓下的炙熱陡然蔓延來,原本的疼痛被另一種感受取代——就如同一種滅頂般的本能。
他突然間不知所措,飛快地挪開眼。
奈何縛仙索卻沒有這樣的自製力,它誠實的“啄”緊她,毫不憐香惜玉,生生將她還想說的話給哽了回去。
司照這才意識到縛仙索的失控,立時豎起食指中指,一捏訣,仙索陡然一縮。
柳扶微急急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緩過勁來第一句就道:“殿下差點勒死我了!”
司照沒應。
他快步踱到窗邊,推開窗門,手扶著一念菩提珠,迎麵感受著尖銳的寒氣砭著皮膚,雪霧粒粒分明,覆在他的眉眼之上。
柳扶微掙紮著坐起,卻發現這條縛仙索雖是鬆了,仍解不開,惱道:“你……到底放不放我?”
原來這繩索方才捆綁時不經意間打了個結。
“殿下!”
司照僵了僵,聽她反複喚自己,這才慢慢回身,踱到床邊,坐下。
繩結正卡在肩窩處,他沉默著伸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剝解。
窗外的雪花無聲地飄灑,火盆裡的炭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正經炙烤。
宛如人心。
即使隔著細細的仙索,哪怕全程沒有與她的肌膚觸碰過,依舊能感到她雪肩的柔軟,以及淡淡瑩潤的香氣。
小娘子膚如凝脂嬌嫩,平日裡,隻怕是些許剮碰都經不起來,是以,當縛仙索抽開時,白皙的鎖骨之下,那一抹淺紅的勒痕尤為紮眼。
像一朵朵落在雪地上的……薔薇花。
她忙拿被褥蓋住自己。
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短短一霎就挪開了。
他向來冷靜自持,也明明已澆了一身的冬雪氣息,可此刻呼出的團團熱氣都能瞬間凝成霜花兒。
“抱歉”二字就在口中,到底沒說出來,他拿回縛仙索,出於慣性的想係回自己腰帶之上,但一想到這仙索上一刻所碰過之處,隻覺燙得慌,幾乎握持不住。
“柳小姐自己胡亂種下情絲繞,本是你……先招惹的我。”
“分明是殿下三番五次打斷我的話……”
他俊臉依舊幽沉,這次極力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你先前鑄下的錯事姑且不論,我讓你停下時,就應該停下。一麵施展咒術,一麵求我幫你,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我當真已經停下了了……情絲繞本就是不同於奪情根,隻控人心緒術法,也不損人身體,尤其對於七情淡薄的人來說,微乎其微的作用而已,”她前頭哭意太盛,這會兒尚未完全止下,一邊拿手背去抹自己的淚痕,“彆人被種都好聲好氣的,我怎知你會有這麼嚴重的反應……”
“……彆人?”他眉頭再蹙。
她迅速得出結論:“要麼,是你體質有問題,要麼就是……就是殿下你討厭極了我,才會如此適得其反。”
“……”
見他不吭聲,她心道果然被自己料中了。
“……到了這個份上,你腦子裡想得竟還是如何控製彆人,實在是……”心口裡的情絲繞始終作怪,司照站起身,將縛仙索收攏入懷,“柳小姐。今日你就算是暫時以此為挾,逃過一劫,下一次又待如何?莫非還想故技重施,如奪蘭遇那樣奪我的情根?”
“我……就算再膽大妄為,也不可能敢奪殿下的情根啊。”這回,她組織好了語言,“而且,蘭公子身上的情根,本是橙心給我的……”
“橙心?”他身形一滯。
“就是那啃星小道長。這樁風流債本就是她惹下的,同蘭公子有過肌膚之親的也是她,不是我。”柳扶微道:“她是看我體力不支,想要為我掙點靈力,才將蘭遇的情根渡給了我……殿下若然不信,一會兒我就把她和蘭公子找來,是真是假,一對峙便知!”
他眸中露出荒唐之色,“你何不早說?”
“殿下給我說話的機會了麼!再說……我是如何拿到蘭遇的情根是要解釋的重點麼?”她氣得牙癢癢,越想越覺不解,“你不是應該先問我如何會情絲繞的麼?”
司照嗓子像是被什麼給哽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很奇怪。
之前心中陡然盛起的怒意,因她的這句解釋當真削減了一大半。
他不及回味自己心生的茫然,重新念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終於將九霄雲外的理智兜回來稍許。
雖然心口仍在隱隱泛疼。
屋外搓棉扯絮,落雪紛飛。
他看她仍將自己裹在角落,一副驚魂未定、蔫頭耷腦的嬌弱模樣,遂踱至窗邊,闔上窗門。
他沉默一瞬,道:“我不問,不是因為我不好奇……”
她抬眸,對上了那道與她平視的瞳仁,似浮光靄靄,冷侵溶溶月。
“袖羅教新任教主阿飛,會情絲繞,又何足為奇?”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