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天之驕子 下令施刑者正是……(1 / 2)

人間無數癡傻酷 容九 10574 字 8個月前

常聽人說:“皇太孫殿下當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千千萬, 如他這般降世當日就被冊封為太孫的大抵也算是前無古人。

太小的孩子,對於紫微星、國之祥瑞之類的頌詞也許並不太理解,至少在司照幼時記憶裡, 皇爺爺寵愛備至,父王敦厚隨和, 母妃更是溫柔如春風化雨, 承儀殿院外花團錦簇, 有稀奇古怪的靈寵相陪,世間美好得如此理所當然。

直到五歲那年。

許多事已然模糊。

依稀記得那日元宵宮宴, 不知為何,母妃同和他玩起了捉迷藏,約定“絕對不能被發現哦”, 他就當真配合著,挨到天黑才鑽出衣櫃。

明月懸天,銀光盛開,整個長安城都置身於月色金盞之中。他拎著母妃給他紮的小小燈籠,穿梭在燈火欲尋母妃,但看父王自長長的宮廊衝來,用力地扇了他一個耳光:“全是因為你,你的母妃才會離開的!”

大抵是那時他太過年幼,抑或是那夜的煙花太過絢爛, 他沒有聽懂父王的話。

以為是母妃還在同他玩捉迷藏呢。

小小的皇太孫在皇宮裡尋起了母妃。

整整找了七日, 沒找到人,隻找到一張母妃的畫。

皇爺爺同他說:“你母親本是天上的仙子, 如今回到畫裡去啦。”

他問:“是我藏得太好,母妃找不到我,才不理我的麼?”

那時, 皇爺爺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看不懂皇爺爺的眼神。

宮中很快流傳出另一種說法,太子妃為了保護太孫,被邪祟給吞噬了。

究竟何為真何為假,小司照也無從分辨。那之後,他常常在母妃畫前,或靜坐念書、或省視問安,一坐就是一整日。

隨著時間流逝,父王也慢慢消了氣,至少,在皇爺爺麵前,還是待自己極好的。

回到東宮他也會逗自己笑,見實在笑不出,父王便說:“你母妃都走這麼久,怎麼還是悶悶不樂呢?要多笑笑,不然你皇爺爺又要生父王的氣了,父王不開心,你也不會開心的,對不對?”

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是認定父母說的就是對的。

他開始學會憋住眼淚,學會了在人前微笑,不論他想或不想。

他每日晨興夜寐,朝史暮經,昃晷忘餐亦是常見;而馳馬試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更不曾懈怠。皇城中貴胄之子也有不少出類拔萃的孩子,與皇太孫相比又都各有遜色,就連當時的國師都稱讚他“天賜之姿”。

沒有人在意他付出了多少,一切結果都是天賜,都是理所當然。

而他也在理所當然之中,成為了大家認為他本來就會成為的那個樣子。

十四歲那年,劍聖王蕭攜如鴻劍覲見聖人。

據說此劍乃是呂祖升仙前所留下的天下第一劍,唯天下第一智者方能拔劍。

聖人一時興起,令滿殿文臣武將都上前試拔此劍,最終唯有司照一人將其拔下。

劍聖在一片震驚中跪身贈劍,百官舉杯恭賀,聲稱皇太孫降於大淵,實乃聖人之福,萬民之幸。

可那夜回到東宮,如鴻寶劍卻被父王摔落在地。

“你有什麼可驕傲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眷顧的!皇家恩賜的!父王賦予的!若有朝一日天將這一切都收走,你就什麼也不是了!”

那是記憶中,父王第二次徹底失態訓斥他。

儘管沒過兩日,太子便以醉酒說胡話為由將此事淡淡揭過,那自那起,皇太孫或喜或悲,或得或失,都不曾在父王麵前說過一句。

他漸漸長大,再不是那個企盼著能到父親誇獎的孩子了。

入大理寺實屬一次偶然機緣。

好在這機緣令他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擁有了一些誌趣相投的同僚。

哪怕起初他們也一樣將他視為高高在上的皇太孫,隻是有些案子實在太過棘手,需得彼此配合彼此相互方能出奇製勝,時日久了,就成了能夠一起幕天席地飲酒作詩的夥伴。

其實他辦的那些奇案,對手多是那些聞所未聞、凶悍至極的妖邪,有數次甚至命懸一線。

但在大理寺的時日,是母妃離開後,他最自得的日子了。

奈何好景不長。

抑或是父王的話沒錯,他真是高估了自己。

洛陽案神燈案就如同一柄自天而墜下的利劍,高聳萬仞,陷阱重重,將他徹底擊垮了。

那一案他孤注一擲,殊死一搏,終究是棋差一招,慢了一步。

他失去了視作摯友的同僚,失去了所有。

而當他拖著病弱之軀闖入朝堂求再審此案,卻被國師當場驗出妖羽,指他才是這一禍亂的根源。

再度睜眼,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昏暗狹窄的牢房內。

兩臂被鐐銬緊緊架在木架上,父王就站在他的麵前,冷冷地看著他肩背處生出的羽翼。

“父王,此事定是有人構陷……”

話未說完,太子扯下他衣襟露出胸膛,心口處被一件法器剖開了一個小口,自內露出了一小截透明的熒藍:“你見過的妖邪無數,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司照低下頭,瞳仁驟然一縮。

“好在為父提前一步請天師觀的真人過來勘驗,若叫國師查出,那便是證據確鑿了。”

司照神色空茫,對著憑空而生之物他也不知該作何解釋,“也許,這隻是靈根……”

“凡人何來靈根?隻有妖物才會說自己的妖根是靈根!”

司照如墜冰窟。

如果他是妖的話,那母妃……

不,絕不會如此,他不會信。

太子看他神色惶然,暫且收斂了戾色,低聲安撫道:“你也勿要焦心,父王已想到了絕佳的法子……”

在司照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道黑影邁入牢內:“太子殿下。”

此人是專為犯案妖邪執刑的劊子手,江湖另有一個彆稱,名為“胡四十九刀”。

司照本為大理寺少卿,自然一眼認出,也幾乎立即領會了太子的用意,慌了神:“父王,不可。”

“有可不可?既然這妖根是一切禍端,隻要將其拔除不就沒事了?”

司照雙眸盛滿了荒唐。

反倒是胡四十九刀戰戰兢兢開了口:“太子殿下,這臠割之刑乃是妖界極刑,下臣隻怕太孫殿下難以承受……”

太子一個眼風令他停了口。

他轉向司照,循循善誘道:“阿照,你可知一旦被坐實你身上這麼個不知所謂的東西,世人會如何看你,又會如何看我,他們都會說,是我東宮出了個妖物……隻要拔除靈根,既可堵住悠悠眾口,而你依然還是東宮的太孫……”

“父王……”司照試著掙脫鏈子,發現周身關節已被下了散功的銷魂釘,“我不知此物究竟何來,但……隻要拿住真凶,我可自證清白……”

“你是大淵的儲君,當先對臣民一個交待!你可否想過,一旦證實你是妖,天下人會如何說你的母妃!”

一切神思都被父王的這句炸得七零八落。

太子下了死令,令人上前扣住太孫,司照隱隱間意識到將要失去什麼,企圖做最後的掙紮:“我要見皇爺爺!”

“父皇已經被你氣昏,至今未醒,你還想要將他活活氣死麼!”

剮刑不好看,太子到底不願見親子慘狀,背過了身。

“此案太過蹊蹺,還求父王再給兒臣一點時間……”

“一日,一日就夠。”

“父王!”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懇求自己的父親,可父王隻是微一停步,頭也不回的離開牢房。

有些話,胡四十九刀沒有說儘。

靈根牽附於心脈,牽連著人體的奇經八脈,欲除之,需得慢慢抽出,分筋離脈,再剮去。每剮去一寸,劇痛會順著十二條經絡傳遍體膚,堪比千刀萬剮之痛。要確保人不斷氣,一日最多隻剮去七寸,淩遲之刑是三日,而剔除靈根,需得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剮儘。即使是窮凶惡極的妖物,聽此刑罰,也寧可被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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