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天之驕子 下令施刑者正是……(2 / 2)

人間無數癡傻酷 容九 10574 字 8個月前

那本是妖界最殘酷的刑罰。

下令施刑者正是他的父親。

他尚記得那日雷雨交加,囚室之內,一片淒冷。

第一刀落下時,凜冽的風穿心而入。很快,寒意化作刺痛蔓延席卷,烈如炙烤。

他向來能忍,而剝根之痛乃是層層遞進,無止無休,起先尚能拚命咬緊牙關,到了第五刀、第六刀,到底還是禁受不住,牙關咯咯打顫,鮮血遏製不住地溢出,順著下巴倘落,將全身染得猩紅。

鋒利的刀一下一下剜著他的心肺,鐵鏈聲當啷作響,而至始至終,太子不曾進來看過一眼。

天雷鞭笞著大地,侵蝕著靈魂,再到後來,連低吟的力氣都沒有。

分不清又過去多少日,直到有一日,他不再覺得疼了。

也再也沒有看到光了。

****

一個霹靂照亮了天幕。

司照自榻上驚醒。

他強撐而起,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在顫,雙眸轉向空無一人的承儀殿寢宮,才意識到自己又夢靨了。

他抬指撫著眉心。

明明已多年不曾感受到疼痛,夢中的疼痛又真實到令人心悸。

一身衣裳浸濕,他拿帕子拭過額見密汗,冷靜稍許,換了一件乾淨的裡衣,也不驚動侯在外邊的宮人,起身飲水。

桌案下,傾覆的茶杯與書卷混灑一地,空白奏折被忽閃的雷光映得分外刺目。

司照蹲下身將書卷整回案上,待執起折子時微微一頓。

“兒臣不會寫,今日不會,以後也不會。”

“你非要讓滿朝一起上奏疏廢太孫才滿意?”

“皇太孫之位是聖人親封,是廢是留,皆因由聖人定奪,而非兒臣自請,更非父王所能決定。”

“逆子——”

回宮不到三日,寢殿就被父王砸了個遍……也屬意料之外了。

又屬情理之中。

雙儲之位始終是父王心頭的一根刺。隻是當年他根基未穩,還需借一借皇太孫的名頭壯大東宮,而當那些原本擁護皇太孫的朝臣一一被收入太子黨,眼看皇祖父年邁,太孫的存在隻怕就更令他窒礙了。

等父王離開後,司照未讓宮人入內收拾,隻因略感困頓,不願被攪擾。

總歸他這一生,親情緣淡薄,大抵是命定。

今夜過後,恐怕得傳出“太孫忤逆太子欲奪權東宮”的風聲了。

他被蘇奕帶回長安,雖未想清楚之後的路該如何走,但還不至於愚蠢到以為讓權就能得到自由。

下山的初衷他始終未忘。眼下他一舉一動都被各方嚴密監視,此時提出重查舊案,怕是諸多阻撓,寸步難行。

何況連父王都已知曉天書書魂的存在,可見玄陽門的天地熔爐陣,隻會讓更多人動不該動的心思。

他自衣袖內掏出脈望,戒身幽黑,可見一股灰暗之氣繚繞其上。

這枚指環若不是從她手上摘下來的,司照恐怕到此刻都不敢相信她會是脈望之主。

那樣一個愛哭又怕疼的小娘子,怎會掀得起禍世之災?

自那日驛館,他將一身功德悉數授予她後,脈望便不再如先前那般靜如一灘死水。

似有感召怨氣之力。

若任憑脈望流出,多方勢力必然介入,隻怕國師府會順藤摸瓜找到她。

在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之前,怕是不能再見她了。

心口情絲繞處忽地一陣炙熱。

他低下頭,慢慢掀開衣襟。

熔爐陣的燒傷已結痂,但那朵薔薇花紋嬌豔如故。

明明五感淡薄,可每每想到她,這一處的炙熱始終刻在體膚之上。

自玄陽門一彆,她的消息隻從蘭遇那裡聽來一些。

說左殊同一路寸步不離,想必是悉心照料了。

也不知她有否平安抵達長安。

不知魔種傷她深否。

還有她的命格,三千功德可否填補,不知會否有礙?

司照又一次想起她倒在自己身上,因被抓包而手足無措,又強詞奪理的模樣。

還有她肆無忌憚給自己種下情絲繞……被縛仙索勒得委屈模樣。

還有……那一抹紅痕。

“我當真已經停下了了……情絲繞本就是不同於奪情根,隻控人心緒術法,也不損人身體,尤其對於七情淡薄的人來說,微乎其微的作用而已,彆人被種都好聲好氣的,我怎知你會有這麼嚴重的反應……”

“要麼,是你體質有問題,要麼就是……就是殿下你討厭極了我,才會如此適得其反。”

司照嘴角不自覺浮出一絲笑意。

他想,恐怕真是他出了問題。

既說微乎其微,可距離情絲繞解除隻剩不到三日,這心底深處的灼灼火焚之意,豈會不減反增?

本可施金針刺血術抵禦,但每撚起金針,始終不舍得落下。

又一聲雷鳴打斷了他的思緒,“嘭”一聲窗戶被風掀開。

他踱至窗前,伸手時,腕間的“一念菩提”忽地發出震顫。

已經不止一次了,每每產生想要見她的衝動,菩提珠就能有所感應,仿佛在極力阻撓著什麼。

耳畔傳來七葉大師所言。

“所謂天書擇主,擇救世之主,脈望擇主,擇禍世之主。如今天書已碎,脈望亦會入世擇主,屆時天將大亂……也許此劫,唯你可阻。”

冰冷的雨滴打在臉上,將好不容易攢來的暖意撲了個滅。

搭在窗上的指尖泛白,司照抬眸,將窗戶闔上。

*****

雷雨不絕。

皇城某處。

一間矮屋之內,擺滿了各種書卷、書籍,雜亂不堪,空中絲線橫生,線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畫像。

有男有女,有醜有美。

畫上是各式各樣的肖像,看上去可以以假亂真,每一幅畫上還寫著人的名字。

而這些畫上的人名都被朱砂筆劃了個叉。

一個雜亂的書案前,有一人正在昏燈與電閃雷鳴之下手持畫筆,奮筆疾書,持筆之快狀若瘋癲。

終於畫定之後長舒一口氣,整個人賴在一張太師椅上。

畫上是一個女子,朱唇柳眉,當真是美極。

而那畫下的名字寫著八個字:柳禦史之女,柳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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