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肩上的那隻手卻不放開,他低低擠出兩個字。
“你還。”
低沉的聲線從他的唇中吐出,與前一刻的溫潤簡直判若兩人。
“殿下,你……”她雙手握著他的腕,根本推不開:“你這樣我怎麼還。”
“所以。”一念菩提珠在嗡嗡作響,他置若罔聞,一字一頓:“你打算如何還。”
“你放手。”
“是否隻需親吻,即可歸還?”
“你先……放開我。”
他的眼尾泛起薄薄的紅:“你先回答!”
拇指正落在她的肩窩處,逐漸收緊,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她眼裡不自覺升起一層薄薄的水霧,說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皮膚泛疼。
“除了親……吻之外,還需手……手指點你耳後聽會穴……”柳扶微終究還是慫了,密密的睫毛微顫著,但說完,心裡又覺得不甘,忍不住還嘴,“當然還有其他法子,可殿下你……你,你這般不講道理,我偏不告訴你。”
————(二更)——————
***
殿內燭光又滅了一盞,蕩蕩默默,宛如心神。
單薄的肩膀緊繃著,外裳已在掙紮中敞鬆了,隔著輕薄的冰絲織就,能感受到她微涼的體溫,以及鎖骨勾勒出的弧度。
指腹所搭之處,隻需稍稍蜷曲、再用力,她抬臂的力道都使不上,遑論去摸他的聽會穴。
司照的雙眸在黑暗中顯得愈發深沉。
“不告訴我,也行。”
他聲音乾澀,柳扶微聽得心頭一顫。
那瞳仁之下,暗藏著一股太過於陌生的氣息,饒是她看不分明,仍能感覺到危險。
她道:“我、我也沒說一定不能說,就……掌心也可以傳情根,但傳不到心脈裡的,所以,並沒其他法子,真的……”
可她說謊向來不需要打草稿。
上句是,下句非,如何入得了他的耳?
正當此時,忽聽隔斷之外傳來腳步聲,衛嶺自殿外匆匆入內:“殿下,方才有人來稟……”
話音倏地一頓,他一眼看見寢內此時此刻的情境,立即就要拔劍。
殿下這是製伏了刺客麼?
再定睛一看,差點崴了腳——不對,這哪是什麼刺客,是柳小姐!
衛嶺連忙側過身,抬手擋住自己的餘光,將滿腔震驚姑且壓下:“……說太子殿下正往承儀殿方向而來。”
此話一出,司照身形一僵,鬆開了手:“衛嶺,你且拖住父王一時片刻。”
他有些氣息不穩地吐出這幾個字,隨即,自袖兜中取出銅板,卻不敢直視她的目光,更未多解釋,輕握著她的腰背,將銅板一彈。
驟然一陣失重感襲來,柳扶微下意識緊閉雙眼,再次睜眼時,已回到了掖息宮自己的房間。
她本能地掙開他,雙腳落地時差點都沒站穩,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
天還沒亮,光影自窗縫映入,在兩人之間留下斑斑點點的微芒。
宛如他們的心緒。
空氣中靜默了一瞬,也許都在等對方先說點什麼。
但兩人都沒開口。
柳扶微一顆心仍在狂跳。
她縱是又惱又羞,隻當他是一言不合,實在不願意被她還情根。可不想歸不想,他又不是躲不了,堂堂男子漢卻仗著力氣大欺壓弱女子,甚至按痛了自己的肩……
不過就是說了句還情根麼?至於麼?
她沉默著揉自己的肩,滿腦子都是他威脅自己的話。
她不知他真正的心思。
唯有司照自己知道,那一瞬間他身體以及心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也隻有他知道,若不是衛嶺適時出現,他將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
當理智終於回歸,那遏製不住的欲念被強行壓了回去,隨之而來的內疚與自責揮之不去。
屋中一片漆黑,司照眼睛垂下,語氣沉沉:“一線牽,不能摘,銅錢陣,也莫要挪動。”
隻說了這麼一句,他轉身,在銅錢的嗡鳴聲中,身影消失。
柳扶微第一時間把床邊的銅錢陣踢開。
開什麼玩笑,他明明還在氣頭上,萬一自己再說了什麼話,觸了這位高高在上皇太孫殿下的黴頭,指不定得把她肩頭卸下,說不定還會收回脈望,將她捆了連夜送神廟裡思過去。
此刻的柳小姐,早已將“太孫殿下本就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忘到九霄雲外去。
不管如何,脈望是不能還的,神廟她也不想去,她氣歸氣,也不能真的和他對抗到底吧。
阿微啊阿微,太孫殿下輕而易舉地就能收走你的怨氣,你順利出宮還得仰仗他的幫助,可不能因為選妃之事就意氣用事。
還是得循序漸進、循循善誘……至多答應他一直留著情根便是。
嘁,反正他情根早就不在自己身上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