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頓時毛骨悚然了起來。
薑滿月告假?那今日她看到的那個不時對自己點頭微笑的又是哪個?
公孫馥看她一臉撞見鬼的神色, “你不是唬我的吧?真見著了?”
“當然不是。”
尤其在聊過一下午鬼故事之後,這事兒就顯得更為陰森。柳扶微又仔細回憶了一遍,確定絕非自己眼花, 公孫馥道:“要不, 我們去薑滿月那兒確認看看?”
柳扶微覺得安全起見,還是去請掖息宮的汪右衛一起去。
右衛率亦是聖人指派給太孫的屬官,而這位汪主將來掖息宮前, 衛嶺也特意打過招呼, 務必保證宮內諸位伴讀、尤其是柳小姐絕對安全。
是以, 當柳扶微主動說明情況後, 汪森亦不敢怠慢,道:“且讓我前去薑小姐房中了解情況。”
他也是宮中的老護衛,不敢在此時讓兩位小姐落單,又整了隊, 喚上管事女官一道到薑滿月房前叩門, 誰知沒敲兩下, 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穿著一件較為單薄、略皺的衣裙,長發半披, 臉白得像一張紙,與昨日的雅致高貴簡直判若兩人。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稍稍睜大了無神的雙眼:“何事?”
汪右衛微愣, 向邊上女官投去了一個眼神, 女官道:“薑小姐不是說身體不適麼?我們就是來關心一下病情……”
薑滿月道了一聲謝:“勞蘇尚儀掛心, 我睡了一整日,現下感覺好多了。”
汪森問:“當真睡了一整日?今日薑小姐……可曾出過門?”
“不曾。汪右衛何出此言?”
她話音落下時,不止是蘇尚儀,連隔著幾步開外的公孫馥都舒了一口氣, 轉向柳扶微:“恐怕你是前日病未好,產生幻覺了……”
柳扶微仍覺不確定地邁出兩步,但看薑滿月身後站著另一道紫色身影,乍一看去樣貌和薑滿月一模一樣,她發髻高挽,沒有影子,甚至沒有腳……
那東西正用一雙透明如水的手按著薑滿月的肩,嘴角微微翹起,望來的眼睛掛著一抹嫵媚的譏笑。
柳扶微將尖叫聲強行咽回肚裡去。
她也算當了數個月的袖羅教主,更奇形怪狀的妖魔也不是沒見過……眼下,汪右衛、蘇商儀、公孫馥以及門外一行人都沒看到這個“東西”,即便她當場指出,眾人尚且摸不著頭腦,又如何能夠對付得了它。
薑滿月好似意識到柳扶微不同於其他人的反應,那一雙微紅的眼眶望來時似帶求救之意。
柳扶微隻得再試一次,拉住汪森,小聲道:“薑小姐血氣全無,說話都沒勁兒,說不定不止是小病,何不送她去國師府瞧瞧……”
誰知話還沒說完,薑滿月很不高興地打斷:“柳小姐不會是存心報複吧?我都已經吃過藥了,睡一半被喊醒,人還倦呢,勞煩之後勿要攪擾。”
言罷砰地關上門。
“……”看來那東西下了什麼猛料,薑滿月被挾持著連求救都不能。
柳扶微也知自己幾斤幾兩,沒有救人的本事隻得先行離開。正要汪右衛帶自己去見太孫,話才說一半整個人倏地一僵。
就在她轉眸的一瞬間,周圍的雨水變成了血色,從房簷上留下來的雨水在她眼中血流成河,那個“東西”從薑滿月的房間裡“流”了出來,宛如一攤熔漿重新凝聚成形,凝回了那一身紫衣妖嬈的模樣,嘴裡叼著一朵曼珠沙華。
那東西頂著一張酷似薑滿月但又微微崎嶇的臉,一點一點“流”近,並豎起食指,抬手朝自己的嘴點了一下。
柳扶微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連連倒退數步。
所有人都看不到這詭異的一幕,汪森還問:“柳小姐,你怎麼了?”
“我看……”想說的話說不出了,一張口,居然說出了截然不同的話:“我看雨又大了,我得回去換衣沐浴,否則著涼……”
話音落下時,雙腿不受控製地往自己房間踱去。
柳扶微遍體生寒。
她明白了,被這東西盯上,所言所行皆是違背意誌之舉。
不止發不出想發的聲音,明明想跑出長廊,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那東西仍跟在後邊,柳扶微頭皮發麻,整個身體控製不了在發抖。
這時,心底有個聲音對自己道:“阿微,把身體交給我。”
是阿飛。
柳扶微忙撫上脈望,問心域裡的阿飛:“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阿飛冷靜道:“我不知道。但我能夠感覺到它身上那股極為強大的惡念,應該是能攝人心魂的邪物……它現在盯上你,你越露怯,她就越能夠控製你,你將身體交給我,我不怕它。”
“……”
“再猶豫,你就等著做下一個薑滿月吧。”
饒是平日裡和阿飛鬥得如火如荼。
然而生死攸關,她也知阿飛斷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待邁入自己廂房中的那一刻,她立即抬指撫上自己的心,閉眼交接——
兩人與心域之中牽手之時,整個身子驟然一輕,阿飛主控身體的下一個瞬間,立即轉身狂奔,在單腳邁出門檻之際,一道電光閃過,狂風卷著紅色的暴雨如同數條鞭子,爭先恐後地迎麵抽來!
阿飛驟身倒躍,手中羅傘撐開的同時以奇快無比的轉速將血雨統統格擋而開,油紙傘麵化開的同時,傘骨堪堪紮向牆角邊浮現的那個“東西”。
“嘩啦”一聲,那東西被淩厲的脈望之氣震碎,濺得滿地血霧。但窗外雨水不停,那東西飛躥而出,又帶著一股水流入屋,重新聚攏成一具身體,這回,它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神色,說話的聲音竟是男聲:“飛花,是你麼?”
柳扶微心頭一驚。
就連阿飛都麵露遲疑之色。
她方才不過是以傘擋住了噬魂的怨氣,堪堪一個動作就認出了人?
那東西看出了她的惑色,又咦了一聲:“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神尊大人的神器啊。”